萧之安沉默了。
若不知道母后所为,他定然会和从前一样,信了母后的话。
可如今知道母后做的那些事,再看今日母后和夏女官的言行……这分明就是做戏。
一出诬陷太子哥哥的戏。
他会选择相信太子哥哥,除了那个梦和小舅,还有就是今日这戏破绽太多。
这皇宫包括他的殿宇里都是母后的人,太子哥哥怎会有那样厉害的本事,给母后下毒?
便是真有这本事,以他对太子哥哥和嫂嫂的了解,他们也不会那样做。
并非他们不屑用这种手段,而是在他们眼里,母后的罪行罄竹难书,绝不是悄然下毒就能了结的。
看他们对时德厚的处置便知,母后犯的错远比时德厚更大,他们用罪己诏公开时德厚罪行,又怎会遮瞒母后所为?
且,刚刚母后等夏女官说完才喝止……
那些话是母后通过夏女官的嘴,说给他听的。
不是母后不了解太子哥哥他们,而是母后低估了他的脑子,亦或者说,从前的他太好骗了。
以至于母后用这样自伤又拙劣的法子。
“你说是太子哥哥做的,可有证据?”萧之安沉声问道。
夏女官忙道,“除了他,还有谁盼着娘娘出事呢?”
“放肆,当朝太子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官敢胡乱污蔑的?”
萧之安扬声吩咐,“来人,将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拉出去,杖责三十。”
夏女官平日跟着母后,只怕没少做恶,将她打重些,暂时当不得差,也算是折了母后的一点助力。
可他该拿母后怎么办?
萧之安沉甸甸的心,愈发沉重了,重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殿下饶命。”
见内侍们迟疑不上前,萧之安怒道,“等着本皇子动手吗?”
内侍见他发了怒,而皇后也没阻止,便忙上前拉着夏女官往外走。
没想到萧之安会是这样的反应,夏女官忙挣扎道,“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唔唔……”
夏女官被捂了嘴拖了出去。
皇后怔然,“之安,你是不是觉得是母后在冤枉你太子哥哥?”
夏女官是她的人,之安惩治她,是不是也在怪她?
“母后。”
萧之安赤红了眼眶,“太子哥哥是您的儿子,之安不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被外人挑拨。”
他的内心在哀泣!
母后,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您怎能为了权势,枉顾他人性命?
您怎能连自己的至亲都不放过,您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儿子,可您却伤了儿子在意的人。
母后,您究竟是爱儿子,还是爱您自己,您可曾想过,等将来事发,儿子要如何抉择?
又该如何立于这天地之间,死后如何面对父皇,儿子该替那些被您害死的人报仇的,可儿子又如何对您下得去手?
萧之安没正面回皇后的话,让皇后有些担心,时煜在萧之安心里的分量超过了她,亦或者说,是之安又梦到了什么,还是时煜对他说了什么?
她试探道,“若真是你太子哥哥对母后下毒呢?”
皇后哽咽,“之安,那是剧毒,母后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得你了。
母后更不愿相信是太子所为,光想一想母后心里便是剜肉般的疼。”
“不会的。”
萧之安嘴唇颤抖,落下泪来,“太子哥哥不会的。”
他气皇后此时还想着挑拨他们兄弟关系。
他也替太子哥哥难受,被自己的母亲这般算计,他的心里该多痛啊。
或许他就不该把太子哥哥找回来,他本可以在大魏快乐地做他的容王,做他的驸马。
他这反应落在皇后眼中,却是萧之安其实已经信了是时煜下毒,却努力想维护哥哥。
“之安,你可有属意的地方?母后想在你太子哥哥登基前,给你赐封封地。”
皇后继续试探,“等新帝登基,母后便随你去封地,可好?”
萧之安到底不是会演戏的,他担心自己的情绪外泄,叫皇后看出端倪。
若叫母后察觉,太子哥哥他们已经知道她做的事,母后定然会对太子哥哥动手。
他做不到大义灭亲,却也不能连累了太子哥哥,故而他应了一句好,便以皇后中毒了需要好生休息为由,结束了对话。
皇后见他很是伤心的样子,只当自己的计划勉强成了。
而另一头,时煜刚出宫,便被一个惊天消息,砸得头脑一片空白。
林千凝没死。
已被青茵公主府的人送回了林家!
第405章 贼船
林国丈没想到女儿还活着,听得管家来报时,他惊得手里的茶盏都掉在了地上。
女儿是被荣安县主送回来的,送回来的名头却不光彩。
事情起因得从容安县主的母亲,也就是青茵公主说起。
青茵公主前些时日察觉宋驸马养了外室,一番跟踪探查后,寻到了藏匿外室的地方,却发现驸马的外室,竟是林府的三姑娘林千凝。
林千凝可是因谋逆被赐死的人,一个本该死去的朝廷重犯,却被自家驸马藏在外头多年,青茵公主觉得耻辱的同时,又惊惶不安。
担心此事被人发现,给公主府带来麻烦,便想悄无声息地处理了林千凝。
宋驸马自然是要护着的,为此,青茵公主和驸马闹得不可开交,甚至青茵公主还提出了休夫。
荣安县主将事情一一讲给林国丈听后,十分为难道,“还请国丈体谅我母亲,她也是一时气愤,才起了杀心。
但父亲亦有苦衷,当年他醉酒害林姨没了清白,十分愧疚,才使了法子,将林姨救了下来,偷偷养着。
父亲只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并没将林姨当做外室,母亲如今在气头上,听不进父亲的解释。
等气消了,发现自己冤枉了父亲,又取了林姨的性命,定然会懊悔至极。
父亲也不会原谅母亲,所以我与兄长商量过后,决定将林姨送回林家。”
林国丈深深地看了荣安一眼。
知晓林家气运被夺后,他和儿子交心密谈过,期间儿子告诉了他,太子的真正身世。
是以,他也就知道了当年要了千凝清白的是凤昭帝,可如今这荣安县主却说,当年那个人是宋驸马。
他好好的一个女儿,还被按上了外室的名头,荣安究竟想做什么?
先前,他和兰亭都猜测,当年千凝和凤昭帝应是被皇后给设计了,而这荣安县主如今在皇后身边当差……
想到这可能又是皇后针对林家的阴谋,林国丈气道,“既是你父亲害我女儿清白,为何当初不站出来?”
他的气愤在荣安看来,是父亲对欺负了自家女儿的男人的恼恨。
便歉声道,“此事,荣安要替父亲向林姨道歉,当年出事时,父亲已与母亲定下亲事。
即将要尚公主,却在婚期将近时,发生了那样的事,父亲担心皇家责怪下来,会连累整个宋家。
才想着等他与母亲成婚后,再征得母亲同意,将林姨迎进府,可没想林姨却对萧沛情根深种,更是帮着他行谋逆之举……”
顿了顿,她朝林国丈盈盈一礼,“荣安知道,如今说这些,有推脱之嫌。
但还请林国丈看在父亲拼尽全力救下林姨,又冒险护了她这些年的份上,原谅父亲。”
父亲也愧疚了二十多年,但当年他也是误食了那不干净的酒,才失了理智。”
林国丈看着她,莫名从她身上看到了皇后的影子。
皇后自小也是个惯会做戏,谎话张口就来的,不由露出一抹嫌弃之色,只荣安县主低着头,不见察觉。
但她也隐隐觉得林国丈的反应不对,便听得林国丈语气很是不善道,“要道歉,让宋驸马亲自过来,你替不了他。”
荣安脸色顿变,“您的要求不过分,只是林姨还活着的事,万不可叫人知晓。
那样父亲当年冒险救下她的事情就瞒不住了,林姨也要接受律法的制裁。
所以,荣安今日才偷偷前来,若这个当口父亲再过来,难免引人注意。”
她幽幽叹了口气,神情苦楚,“也不满国丈,这几日父亲原本就病弱的身子,愈发不好了。
除了和母亲吵架所致外,也是担心林姨出事,荣安也是不忍父亲继续伤神下去,才有今日之行。
荣安相信父亲,等他身子好了,时机恰当,他定会亲自向您致歉。”
“你的意思是,我家千凝此后只能躲着藏着?”
看了眼回府后,端坐椅子上,始终一言不发,如同没魂般的女儿,林国丈眼底满是痛色。
但他很快便掩了情绪,“林家是皇后的娘家,老夫是皇后的爹,千凝活着这样重要的事,老夫如何能瞒着皇后,也瞒不住皇后。
稍后老夫会进宫,向皇后禀明此事,至于你父亲,他藏了我女儿多年,从前不曾告知老夫,私藏罪犯的罪,林府便也不替他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