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她情绪突然变得激动,站起来向我走过来,“你为什么要把他变成同性恋!”
她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与她撕扯,倒在地上。
她的力气真大,指甲扣进了我脖颈上的皮肤里,喉咙上传来的窒息感让我无法发出声音。
我用力推开了她,因为空气突然灌进来,我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她让我不准再与赵柏林见面,否则,她会在赵柏林面前去死。
“我没有把他变成同性恋!”
我捂着脖子站起来,说她尽管可以去死。
我走到门口,她在身后喊道:“到时候你身上就一辈子都背着他母亲的命!”
我虽竭力让自己平静地走出房间,但在刚出了门口双腿一软就直接跪在了地板上。
她那句话真的太狠了。如果她真的因为我死了,我以后该怎么面对赵柏林?
到那时候,林素雅的死就会一直横在我们中间。
赵易明从外面回来,看到我跪在走廊里,过来将我扶起来,问我怎么了?
我只说是绊倒了,他狐疑地看着我,却也没说什么。
我要走了,赵易明非要送我,我在路上心不在焉地听他讲话,说他怎么样救下他妈妈,他有多么爱他妈妈,最后说到赵柏林才将神游的我拉回来。
他说:“你知道吗?我这个弟弟从小被我妈管得很严,性子冷,跟谁都不交心,他从小呢也没几样真正拥有的东西,可偏偏他在意的东西下场又很惨。”
他说:“他其实很缺爱的,又敏感,也是个非常有孝心的孩子,他很在乎妈妈。”
我转头看看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我真的挺羡慕你和我弟弟的关系,你们看起来很要好,对他来说,你一定是很重要的……”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我友好地笑了笑继续道,“很重要的朋友。”
我转过来头,垂眼盯着脚下,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如果那天我没有偷亲赵柏林,那么我们还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相处下去。
我本想继续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林素雅真的说到做到,她几乎两次在死亡的边缘,赵柏林无法摆脱这份责任,为了照看她,常常连轴转,不眠不休地守在她身边。
我决心放弃的时候,是在开学前两天。
我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说不再见赵柏林。
我很草率地在微信上和赵柏林说了分手,然后删除了他全部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不该这样简单,可我没有勇气当面说出这话。
赵柏林疯了一样敲我家的门,惊动了邻居,我便把他拉了下去。
他双眼通红地看着我问:“为什么要分手?”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脚下一片绿油油的草丛,尽量让自己冷静:“不想谈了。”
“阿来,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他抓着我的手,从未如此卑微,“如果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我改。”
听他怎么说,我的心都要碎了,身体传来一阵钝痛,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我死死地咬着唇,缓了会儿才有力气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爸出轨的那个人其实是——”
“我知道!”赵柏林打断我,低着头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阿来,不分手。”
我咬着唇,几乎把唇都咬破了才能忍住眼泪。
可眼前还是模糊了,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那次不是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做那种事吗?”我勉强扯了一个笑,“不是第一次,和别人做过了,接近你也只是因为知道了你是赵锦平的儿子,我讨厌他。”
“我不相信。”赵柏林强行把我转过来,捏着我的脸逼迫我看向他,“你哭什么?”
我挣开了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赵柏林没有追上来。
我听了一夜的雨声,到了清晨也没有停歇。
我动身去大学,婉拒了我妈要送我去车站的要求。
昨夜收拾好了行李,我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我以为离开这里就能解脱。
我们都太年轻,能想到的路好像就只有那么一条。
我撑着伞,看到赵柏林站在雨中,分不清他脸上是雨还是泪。
他看着我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就停下了。
我狠心与他擦肩而过,他在身后开口唤我。
“阿来。”他说,“再见。”
我没忍住哭了。
我知道这一刻,我将永远失去赵柏林。
第52章 好久不见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努力结交新朋友,没课了就出去兼职,我把我的大学生活安排得满满的,不让自己有一点空闲,我以为这样就能把赵柏林从我的脑子里挤出去。
可就算是这样,我每天晚上还是会失眠,能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痛苦是没有形状的,它能钻进我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条血管。
新的环境并没有改变什么,反而我的状态越来越糟糕。
置身热闹的人群中,我却比以往更觉寂寞。
我刻意不去关注关于赵柏林的一切,所以那时候过了三个月我才知道了,他把赵锦平揍进了医院。
赵锦平坚持诉讼离婚,官司当然赢了,赵易明选择跟着他,而赵柏林那次差点杀了他。
我妈说,再打得狠一点,真就没命了。
赵锦平离婚了,求我妈原谅他,我妈又开始动摇。
她不听我的话,因为和我爸相比,赵锦平真的对她太好了。
她可能是真的不在乎,可我却对赵柏林的愧疚越来越深,于是我不再往家里打电话。
我很难想象平时对什么都冷淡淡、从不在意的赵柏林,会差点杀了一个人。
他那时得多痛苦,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
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赵柏林也在痛苦着。
他学会抽烟,并且抽得更厉害,每晚都要喝醉了才能睡着。他在大学里过得浑浑噩噩,室友没办法忍受他,于是他搬了出去,不到三个月人就瘦了十多斤。
赵柏林多爱干净,可却变得憔悴又不修边幅。
后来,年初我过生日的时候,门口出现一份礼物,是一个陶瓷小人。这个小人是我和他去年夏天放假,在柳爷爷的铺子里捏的,说好了一人一个,可那段时间发生了那样的事,就忘了。
我疯了似的下了楼,来到楼下时喘得很厉害,我四处看都看不到想要找的人,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我捏紧手里的陶瓷娃娃,突然想起来,赵柏林一家已经搬走了。
最近的记性好像越来越不好了。
回到学校,我的失眠越来越严重,有时候整个晚上都睡不着,有时候能睡着却又陷入梦魇,好几次把同寝室的室友吵醒。
于是,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我变得没办法正常社交,越来越孤僻。
我每晚吃安眠药才能入睡,曾有过几次想死的念头。
我医院,才知道这些都是抑郁症躯体化的症状。
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出来我是同性恋的事,我在学校的论坛上看到一篇帖子,上面的照片是我和赵柏林抱在一起的亲密照片。
于是,那些恶意的攻击和眼神便向我投来。
但帖子很快被删掉了,听说有人因此被退了学。
那年倒春寒很厉害,都三月了出门还得穿羽绒服。
我晚上去便利店买烟,顺带买了一瓶酒。
医生说我要再喝酒,要进icu了。
我在路上点了根烟,抽完还没到出租屋,正巧这条街的人行道上有木质长椅,我有点累了,便坐下,从袋子里拿出那瓶酒。
不知道是不是醉了,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那身形和我记忆中的人的身形逐渐重叠。
我起身从长椅上离开,却栽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感觉有人过来接住了我。
第二天我在出租屋里醒过来,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蜷起身体,躲在被子里,心脏和胃都传来剧痛。
“赵柏林,我想你了。”我在被子里喃喃自语。
可我知道,我对他说出哪种话,他不会原谅我的。要不然为什么昨天晚上他不肯见我。
我因为抑郁症休学了半学期,我一直没有告诉我妈。
我换了个住处,半年来我一直在躲在房间里,我甚至放弃吃药,试图自杀。
那次割腕,我从死神那里被抢回来,醒来后我把关于赵柏林的一切都忘记了。
我妈告诉我我出了车祸,撞到了脑袋,手腕上的伤口也是车祸留下的。
后来,我顺利毕业,顺利实习,顺利工作,也谈过几次恋爱。
但我总是没办法和别人交心,永远无法忍受和其他的人的肢体接触。
我总有一种缺失感,就像灵魂缺少了一部分,任何东西都无法填满这个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