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才是真的成全我。
时亭不想再争执,直接将北辰推出军账,来不及了,我只信任你。
北辰踉跄几步站住,攥紧拳头,为难又焦急:但是,公子,就算我答应按你计划行事,你也应该明白,我除了对你绝对忠诚,根本没有任何促成此事的能力优势,一旦我失手,你不仅会白白牺牲,谢柯很有可能再次逃脱,我
我相信你。时亭再次打断北辰,目光温和平静地看着他,如果失败了,是我计划不周,是大楚气数已尽,和你无关。
话已至此,北辰知道劝不动了,无力地垂下肩膀。
也就在这时,一名十分令人意外的人潜进包围圈,不远千里造访时亭。
让老夫猜猜,时将军这般惊讶,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吗?
时亭看着面前早已脱下官袍,身着斗笠布衣的赵普,闻言摇了摇头:第一眼会觉得意外,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赵家惨遭楚皇室迫害,赵普依然能为国为民那么多年,可见其深明大义,天下为公,境界早已超脱个人得失。
一旦大楚动荡,他第一个想到的,绝不是对楚皇室幸灾乐祸,而是百姓遇难,民不聊生。
这才是他真正无法割舍的东西,所以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还是时将军懂老夫啊!这一趟值了。赵普开门见山,情形危急,有什么需要老夫做的吗?
北辰简直喜极而泣,抢先道:赵大人,有的!公子如今无人可用,竟然选我去做计划里极为重要的一环,如今您来了,胜算才真的有了!
赵普看了看情绪激动的北辰,又看了看从容淡定的时亭,思索一番,猜到了大概:我来的路上,看到沧水尚未结冰,而百苇村北十里恰好是沧浪台。
时亭点头默认了,道:赵公,大楚之内,我能用的兵力不能动,这是最好的破局之法了,一人之死换一个天下太平的机会,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北辰越听越心疼,眼神示意赵普劝一劝。
赵普却只能长叹一气,对北辰摇头:小友,老夫也不是神仙,没有让石头转性的本事,何况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计策了。
时亭知道这是应了,松了口气。
北辰却是心里一紧,还想说什么,但时亭抢先开了口:你不能留下来陪我,而是必须保护好赵公,确保他的安全。
话已至此,北辰知道劝不动了,直直看着时亭,几度哽咽,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也只能吞咽下去。
片刻后,北辰第一次大着胆子冲过来,给了时亭一个拥抱。
时亭愣了下,笑着抬手拍了拍北辰的后背,像兄长般做了一个沉默而亲切的告别。
北辰知道该离开了,无奈又不舍地叹了口气,退到赵普身边。
时亭朝赵普抱拳,郑重道:赵公,拜托了。
赵普定定看着时亭,突然俯身跪下,竟是行了稽首之礼。
要知道,稽首是九拜中最隆重的一种,要么用来祭拜神明,要么用来面见君王。
时亭赶紧将人扶起:赵公,此礼时某受不住!
赵普看向时亭腰间的惊鹤刀,道:此礼该你所受,你本就是帝师的学生,何况真正的帝王冠冕从来不在头上。
时亭下意识握紧惊鹤刀,又想起了老师赠刀时的话:
念昙,做你该做的,永远不要放弃。
做你想做的,永远不要犹豫。
希望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老师失望了。
大楚西面边境,西宁关。
西南盟军自出现在西宁关外,便一句话都不沟通,闷头就开始猛烈攻城,急切得好像当天就要打下西宁关,攻取大楚。
西宁关的守将们准备不足,打得很是艰难,可谓苦不堪言,但到底有多年镇守一方要塞的经验,还是咬牙抗了五次进攻。
满达看着西宁关高高的城墙,斗胆跟乌衡建议:西宁关是块硬骨头,硬攻还是要废很大功夫的,要不我们去和他们谈判,告诉他们,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救时将军?
乌衡反问: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满达想了下,叹气:也是,要是敌国将领跟我说,他攻打我是为了救我们国家的臣子,我只会觉得他脑子有病。
乌衡又问:西南诸国不是傻子,一旦我真的这么跟西宁关说,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你敢让他们知道吗?
满达摇头。
乌衡神色一凝,怒呵:那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打!
当天,西南盟军在乌衡带领下,发起了第六次进攻。
这一次,西宁关兵力不足的缺陷成了致命伤,而援军又迟迟未到,根本无法抵挡西南盟军的猛攻。
西宁关破了。
守将羞愧万分,想要西杀,被乌衡阻止。
西南盟军为胜利欢呼雀跃,人人都开始做争抢宝藏和分割大楚的美梦。
乌衡命盟军休整半天,独自前往西戎的附近暗桩打探消息,然后正好与送信的西戎暗探遇上。
二殿下,好消息好消息!是时将军来信了!
乌衡意外地顿了下,然后迅速拆开信看。
暗探笑道:这信还是时将军特意托我们的人带给二殿下的,想必是被楚帝困死,跟二殿下求救的,没想到啊,堂堂血菩萨也有今天。
乌衡看罢,却是瞬间瞪大了双眼,双手颤抖:他哪里是想向我求救?分明是要和谢柯同归于尽!
暗探懵了:不是求救,那为何给殿下写信?
为什么给我写信? 乌衡攥紧手中的金钱镖,倏地一声苦笑,咬牙道,因为他要利用我啊。
暗探看着脸色阴鸷的乌衡,恐惧油然而生,下意识低头,目光刚好落在乌衡的手上,当即惊呼:二殿下!你的手流血了!
乌衡自己毫无意识,也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是慌张地想要紧紧抓住点什么。
连死也不肯等我吗?乌衡气到了极点,浑身戾气暴涨,那我便非要救,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救你!
备马!让盟军即刻开拔!
难得的晴日,百苇村的雪融化了大半,露出深秋里枯败的万物。
同时,也露出了对峙的时亭和顾青阳。
时将军,好久不见。
顾青阳百感交集地看着时亭,纵然立场早已不同,还是忍不住劝,其实只要时将军肯低头,陛下未尝不能放下芥蒂。
时亭淡淡笑了下,道:你还是不懂苏元鸣,他要杀的人,谁都阻止不了。你也还是不懂你自己,人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算自己再后悔,也只能咬牙走下去,回不了头的。
顾青阳被噎住,无法反驳。
身后的下属催促:顾大人,陛下特意交代,不让你对叛贼时亭抱有一丝一毫的旧情。
顾青阳皱眉,回头骂道:时将军还轮不到你置喙!
好了。时亭道,我躲藏多日,你如今能找到我,是因为我不想躲了。
顾青阳重新看向时亭,问出心中疑惑:重重包围中,时将军露面无疑于自投罗网,为何这么做?
时亭: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告诉谢柯,让他出来吧。
顾青阳还想说什么,但谢柯已经从他身后策马出现了,慢慢悠悠,好似闲庭信步。
时亭看着那张面目熟悉的傩面,紧紧握住惊鹤刀的刀柄,平静的内心顿时波涛汹涌。
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即将迎来一个结果,他们彼此都太想打败对方。
谢柯自然看到了时亭眼中的滔天怒火,欣赏般地看了会儿,道:时将军,你和顾大人碰面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见我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