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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俗骨手记 > 第31章
  我只能向沈泽打听,从沈泽的口中我听到了一切有关他的讯息。
  我走之后我哥就病了,胃溃疡引发的溃疡穿孔,疼得差点晕过去,自己叫了救护车,是后来医护人员让他叫家属过来,我哥实在没办法才打给了沈泽。
  那次我哥疼得差点休克,之后做了手术,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是沈泽和谈系之每天过去照顾他。
  而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沈泽说:“我问过大夫这玩意是咋引起的,大夫说一个是饮食不规律,再就是暴饮暴食,总吃刺激性食物啥的。”
  我听着沈泽说这些,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但拙哥这方面应该还行。”沈泽说,“我觉得吧,他还是……抽烟喝酒,完了心情不太好。”
  我知道。这我不可能不知道。胃是情绪器官,思虑过重会扰乱肠胃神经调节,我从前有一段时间经常胃疼,去做了检查发现是胃炎。吃了很久的药却不见好,最后在确诊抑郁症的时候才知道,所有身体上的不适都是抑郁症躯体化的体现。
  自从我的破事发生之后,我哥的情绪一直都很不好,但我没想到,已经严重成了这样。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去半年多,我哥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阵子我们一两个星期才会视频一次,我能感觉到他瘦了很多,但他只是说自己在准备开新店,比较忙,累瘦了。
  沈泽说:“拙哥怕你担心,不让我说。”
  我没有怪沈泽的意思,我怪的是自己。
  不过或许得益于我那段时间一直在吃药,这件事并没有让我再次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而是难得坦然又真诚地发了很长的信息给我哥,告诉他我在这边生活得很好,我开始尝试新的生活了,让他不要为我担心,不要为我思虑。
  我以为我说这样的话会让我哥觉得轻松一些,却没想到,那个时候的他其实正在经历和我一样的矛盾心理。
  他希望我过得好,却又会因为我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过得越来越好而失落。
  我的这段话,无异于再次把他推入了深渊。
  他的痛苦像一个个拳头,从四面八方打来。
  而他就那么呆坐在我们曾经一起住过的房子里,沉默不语的承受着我带给他的一切。
  后来我哥告诉我:“你给我发那个消息,我以为你在那边恋爱了。”
  当他得知我可能和别人恋爱时,焦虑得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脑子里幻想着我和别人上床的样子,恨不得把我们都杀了。
  第47章
  我是在后来才终于意识到,其实我这一辈子都非常自私。
  我总是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想跟他相爱,就任由他逼迫自己来接受我,想放弃这段关系,就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努力抽离。
  我口口声声说我爱他在乎他,可我从来没有真正对他好过。
  我想的都是自己的需求,却忘了,我哥是一个比我更敏感的人,他的需求始终被我忽略着。
  我躲到新加坡,吃药治病,一天天变得有了生机,可我哥却留在原地,独自枯萎着。
  自从知道他手术过之后,我开始隔三差五联系他,就怕他又出了什么事情不告诉我。
  但好在,后面每次联系的时候他看起来都还过得去,只是越来越瘦。
  但好在……
  我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呢?
  我哥并没有真的“过得去”,他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在每次联系的时候,强颜欢笑,而我被虚构出来的假象麻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那表面平静的生活。
  我在新加坡忙着工作,忙着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但同时我也越来越清楚的知道,其实时间对于我来说失灵了,无论后面再有多少个三年,我都还是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去。
  我不可能不爱我哥。
  但我可以假装不爱我哥。
  在新加坡生活的最后半年,我已经练习得很熟练,可以在和他视频聊天的时候,谈笑自如地提起自己过去的“混账事”,像聊起小时候的恶作剧一样去聊我对他有过的龌龊心思。
  我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打消他的顾虑,希望在我回来后,能好好生活在他身边。
  可我不知道的是,每一次我以这样的态度去聊起此事,我哥都比过去更痛苦。
  我是真的抽离了之前那个晦暗的漩涡,在更换生活空间和药物治疗的双重帮助下,我多多少少解脱出来一些,
  可我哥没有,没有任何人帮他,我这个最该去拉他出来的人,却狠心又可耻的把他留在了漩涡里。
  他连挣扎都不想做,由着漩涡把自己卷到了最深处。
  这是我最恨自己的地方。
  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也没那么长。
  难熬的只是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到了后面,就麻木了。
  回国那天,沈泽给我打电话:“去接你啊,完了咱们吃火锅去。”
  我其实下意识想拒绝,我想让我哥来接我,想单独跟我哥吃饭。
  但我最后还是答应了沈泽,然后给我哥发消息,告诉他沈泽来机场接我,会直接接上他。
  我在用一种很笨拙的方式让我哥觉得,我对他真的没有了那种念想。
  可在我哥看来,我在远离他。
  那天我下飞机时是下午三点多,重新回到这里,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走的时候我只剩下半口气,可回来的时候,终于看起来有点人样了。
  我以为走出“国际到达”的出口时,看到的我哥也会像从前的他那样,健康的、活跃的、意气风发的他。
  我想象中,他应该满脸期待地站在人群里张望,在看到我的时候,兴奋地冲过来抱住我。
  就像那一年我春节回家时那样。
  可现实让我不敢相信,看着面前瘦得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我说“欢迎回家”的人时,我真的不敢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人是我哥。
  我哥不是这样的。
  我愣在那里,挡住了后面人的路。
  沈泽赶紧把我拉到一边:“挡道了啊。”
  我呆愣地盯着我哥看,而他迅速移开了视线。
  “哥。”我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像是触了电一样不自在。
  他看向我,又笑,可他笑得实在让我看着有些难受。
  “走吧,去吃饭。”
  他抬起手搂我的肩膀,问我说:“男朋友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哥的话让沈泽也发出了疑问:“骁哥,你啥时候有对象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误会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我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尚且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我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
  那个时候,如果我知道我哥是为了我熬成了这样,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告诉他,我没有男朋友,我不会爱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但我没有上帝视角,也没做过预知梦,我无法得知我哥的心理活动,空白的三年也让我无法知晓他是如何度过过去那每一天的。
  我给他的回应只是沉默,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肩膀:“没事儿,下次有机会带回来见见。”
  我又开始咬嘴唇,还想咬手指。
  回到这里,那种焦躁不安的状态好像也回来了。
  我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我哥。
  我们三个一起走出机场,往停车场走去。
  沈泽带着我们走到一辆迈巴赫旁边,拉开车门时我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谈聿之的脸。
  这俩人,好上了。
  这件事是我在新加坡的时候沈泽告诉我的,他说:“其实我俩都暗通款曲好一阵子了,但这事儿吧我不知道咋跟你说,怕你揍我。”
  我笑:“你谈恋爱,我揍你干嘛?”
  沈泽神经病似的说:“我搞基都没跟你搞,说出来多不仗义。”
  我笑得不行,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骂了他一顿。
  沈泽把我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他去了副驾驶座,我跟我哥在后面。
  往火锅店去的路上,我想起三年前,我哥送我去机场,在路上,他握住了我的手。
  “沈泽,”我突然开口说,“不好意思啊,能不能先送我们回家?”
  我哥转过来看我。
  前排,沈泽扭过头问:“咋的了?”
  “我突然想起有点重要的工作,改天我请你们,行吗?”
  沈泽“啧”了一声:“怎么着啊,为了工作饭都不吃了?就差这么一会儿啊?”
  “挺急的,不好意思啊。”
  沈泽有点不高兴,但他不高兴的原因并不是我放鸽子,而是觉得公司太欺负人了。
  他拍拍开车的谈聿之:“谈总,换路线吧。”
  “好。”
  谈聿之更改了导航的目的地,四十分钟后我跟我哥到了家。
  和沈泽他们道了别,我们俩独自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