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梦呓,便再次陷入沉睡。
确认烬厌并未清醒,玉微才在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虽然他知道不能急。
可是烬厌的行为越来越残暴过分,丝毫没有任何收敛。
再拖下去,会死更多无辜的人。
玉微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失败受伤也好,被烬厌发现惩罚也好……
他都不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毕竟这个无意中的发现,无疑是在绝境中撕开了一道微光的裂口。
他不再犹豫,将体内所有灵力凝成极其纤细微妙的丝线,试图与那魔纹中躁动的灵魂建立联系。
他将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灵魂的“汪洋”。
瞬间,无数混乱、痛苦、怨恨、暴戾的情绪顺着灵力丝线反向冲击他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
玉微闷哼一声,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强行稳住心神,以自身清冷坚定的神魂为引,试图安抚、引导,并最终剥离这些被禁锢的灵魂力量。
过程竟出乎意料的顺利。
那些饱受折磨的灵魂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又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竟主动依附上来。
顺着玉微的灵力丝线,丝丝缕缕地剥离烬厌的手臂,朝着他的身体涌来。
烬厌手臂上的魔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黯淡,模糊。
成功了?
玉微心中刚升起一丝欣喜念头,便顷刻尽散。
当第一缕他人之魂真正融入他的经脉,试图与他自己纯净的仙灵之力融合时,剧烈的排斥反应发生了!
“呃啊——!”
如同冰与火的碰撞,光与暗的交锋!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扯!
那魔纹灵魂中蕴含的无数负面情绪,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澄澈的识海。
试图污染、同化他的神魂。
更想要侵占他的肉身。
玉微早知这种情况会发生。
但还是本能地抗拒着这些“异物”。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开辟了战场,每一寸经脉都仿佛被撕裂,每一缕神魂都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
这痛苦远胜肉体上的任何折磨,是源于灵魂本源的剧烈冲突。
就仿佛再次经历了那次共感所经历的感受。
好在是第二次经历,玉微比上次镇定了许多。
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凄厉的痛哭惨叫。
毕竟他一哭,烬厌肯定就醒了。
但喉咙里仍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吟。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几乎要被那狂暴的灵魂冲突搅得粉碎。
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对渡魂术的掌控。
也太低估了烬厌所汲取的这些魔族灵魂本身的强大与污浊。
再这样下去,不等烬厌发现,他自己的灵魂就要先一步被彻底撕裂。
甚至直接魂飞魄散。
不行……不能这样……
在即将被痛苦吞噬的最后一丝清明中,玉微做出了决断。
他强行逆转灵力,忍着灵魂几乎要被扯碎的剧痛,将那刚刚吸入体内的灵魂之力,硬生生地逼出体外。
这个过程比吸取时更加痛苦,仿佛将已经生根的荆棘从血肉神魂中连根拔起。
当他终于将最后一丝异种灵魂之力逼回烬厌手臂时,他几乎虚脱。
浑身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瘫软在玉榻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而烬厌手臂上那原本黯淡下去的魔纹,此刻重新变得清晰,隐隐流动着幽暗的光泽。
为了不让烬厌发现,玉微忍着未散的痛楚,帮他把伪装的颜色重新涂上了。
一切都恢复如初。
但玉微并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喘息的时间。
他虚弱的坐起身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了蚀心殿。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只有檐角残存的水滴偶尔落下,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明月破云而出,清冷的月光洒在玉微孑然一身的背影之上。
他要再次去找玄封。
不仅仅是想问一些事。
更是想向他当面道歉。
所以,他回了之前的小院。
月光如水,洒在满院狼藉之上,更添几分凄清。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院内,花无痕和柳无序果然还未离去。
柳无序正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为花无痕包扎着断裂的狐耳,动作很是轻柔。
可花无痕却还是疼得龇牙咧嘴,一直在聒噪大喊:“疼疼疼!好疼啊二师兄,轻一点!”
而玄封,依旧如同玉微离开时那样,紧紧抱着玄音冰冷的身体,跪坐在泥泞中。
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绝望的雕塑,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看到玉微归来,柳无序和花无痕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喜和担忧:“师尊!”
玉微微微颔首,径直走到花无痕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花无痕满头的鲜血,眼神闪过一丝心疼。
随即伸出手,指尖凝聚起温和纯净的灵力,轻轻拂过那鲜血淋漓的耳根伤口。
莹白的光晕笼罩下,血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过片刻,那原本被齐根斩断的狐耳便重新恢复了原状,只是新生的皮肉还显得有些脆弱。
“这都可以!”花无痕摸了摸自己失而复得的耳朵,激动道:“师尊好厉害!”
玉微却冷冷道:“以后要是再出去鬼混败坏师门,我把你两只耳朵都摘了。”
花无痕立刻噤声。
又默默给柳无序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师尊好傲娇,像只大白猫。
但柳无序显然没理会他。
他低着头,不敢看玉微,更不敢跟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支支吾吾道:“师尊……我…………”
第52章 如果真这样的话,玉微仙君,你还是你吗?
“我都知道。”玉微直接打断了柳无序的窘迫:“而且,玄音根本没怪你的意思,她说让我和你道歉。”
仅仅一句话,就激得柳无序诧异抬头,目光就这样对上了。
玉微清冷的面前下没有任何表情,却还是伸了手,温柔的摸了摸柳无序的发顶。
“不必自责。”
四个字,让柳无序眼眶中的眼泪再次泛滥成灾。
他哽咽着,终于道出一切真相:“其实我……我根本没有背叛师尊。”
玉微摸着他发顶的手突然一僵。
柳无序继续道:“是烬厌、那魔头逼我承认的,承认背叛了您。”
“他之前确实找过我,让我把您的行动汇报给他,还给我下了毒药。我当时也的确……的确想过背叛您,可是后来……我还是下定决心,宁愿自己死,也绝不背叛师尊!”
玉微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表情,“然后呢?”
“然后……我本来以为我会被毒死,谁知烬厌却说,毒药是骗我的……他根本没下毒。”
“而且,他说他已经知道了您的计划,根本不需要我向他汇报。”
“我本来想向您告密,可是您却因为那个……失了神,我传音您也听不见。”
“再后来,他就逼我承认是我的背叛导致您的计划被发现,如果我不从,就杀了阿狸还有……您。”
“我没办法……我可以自己死,但我……我…………”
玉微终于一切了然。
难怪他都已经背着柳无序了,还是被烬厌知道了一切。
原来和柳无序无关,是烬厌本来就知道。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无从可知。
但烬厌的目的却很明显。
他就是想挑拨自己和柳无序的师徒关系,看他们俩反目成仇。
玉微摸着柳无序的头,又安慰了几句。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那个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背影。
他缓步走到玄封面前,衣摆曳地,沾染了泥污。
在柳无序和花无痕惊愕的目光中,玉微撩起衣袍,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又对着玄封和玄音的尸身,深深叩首。
“玄封,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错辨的愧疚和沉重,“是我无能,害死了她。这一拜,是向你赔罪。”
额头触及冰冷潮湿的地面,留下浅浅的印痕。
柳无序和花无痕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冲上来:“师尊!你怎么能——”
“滚!”
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玄封喉间挤出。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玉微一眼,仿佛玉微的存在只是扰人的尘埃。
花无痕气得跳脚,刚恢复的狐狸耳朵都竖了起来,“玄封!你别不识好歹!”
“我师尊都给你跪下了,你还这副态度,你——”
“阿狸,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