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脑子飞速运转,想找一个既唬人又不容易被戳穿的官职。
“钦点的……采风使,奉皇上之命,巡查各地风土人情,专门负责监督各地官员是否……是否随地大小便,以及是否胡作非为。”
“采风使?”差役头子狐疑地看着他,“还有这官?怎么没听说过?几品的?”
“大胆!这种机密也是你能打听的?”云真厉声道,“皇上为了微服私访设立的暗职,要是让你知道了,那还叫暗职吗?你是不是想刺探军情?想造反吗?”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差役头子也有点懵。这小子说得一套一套的,万一真是个什么微服私访的王爷世子……
“你有凭证吗?”差役头子虽然读书少,但混迹官场多年,也不是好忽悠的,“拿出来看看,要是拿不出来,那就是冒充朝廷命官,那可是要杀头的,我看你这头长得不错,砍下来当球踢挺好。”
云真心里暗骂:这差役还挺难缠,他摸了摸身上,除了刚才那根掉下来的鸟毛,什么都没有。
“凭证……”云真眼珠一转,忽然灵机一动,“我的凭证就是这个!”
他指向江止:“他就是我的凭证!”
差役头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人,骑在马上,腰间挂着一把剑,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差役头子皱眉,“他算什么凭证?一个人?”
“放肆!他不是人!”云真大喝一声。
江止:“……”
“他是我的带刀侍卫!”
云真越说越顺口,“我告诉你,我这个侍卫,可是大内训练出来的绝世高手,代号黑猫,杀人不眨眼,吃鱼不吐刺,最喜欢削别人的耳朵下酒,他这把剑,上斩昏君……不对,上斩贪官,下斩刁民!”
江止:“……”
差役头子将信将疑地看着江止,那个黑衣人确实看起来不好惹,而且腰间那把剑,看起来就不是凡品。
“就算你是钦差,那又怎么样?”差役头子色厉内荏地说,“我们是奉国师之命来抓童子的,这是皇上的旨意,你管得着吗?”
“国师?”云真冷笑一声,“哪个国师?现在这年头,会变两个戏法就敢自称国师了?我看是哪来的妖魔鬼怪还没现出原形吧?”
这话一出,差役头子脸色大变:“大胆,国师岂容你诋毁!我看你就是个骗子,兄弟们,给我上,把这个冒充钦差的小白脸抓起来!”
几个差役立刻扑了上来,手里的刀高高举起。
江止眼神一凛,刚要动,却被师父按住了。
师父看着云真,眼神有些沉:“那些喽啰真儿应付得了,让他自己来。”
“二师兄,借剑一用!”云真大喊一声,伸出手。
覆舟连鞘带剑,飞向云真。
云真伸手接住。
入手那一刻,他的胳膊猛地往下一沉。
好重!
平时看江止拿着跟玩似的,还以为这剑是纸糊的,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这么重,差点没把他这个神鸟大侠的腰给闪了。云真咬紧牙关,硬是装出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
第一个差役冲了上来。
云真慌忙举剑格挡,都忘了剑还在鞘里。
“当!”
大刀砸在剑鞘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差役虎口一震,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震惊地看着云真。
云真也很震惊。
他完全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想到能挡住。而且那差役看起来被震得不轻,难道这剑鞘也这么厉害?
他不知道的是,差役之所以被震退,不是因为剑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云真握剑的姿势太奇怪了,导致刀接触到了剑鞘最硬的那个点,而且角度刁钻,正好震到了差役的麻筋。
可以说,完全是歪打正着,瞎鸟碰上死耗子。
其他几个差役看见同伴吃了亏,以为这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立刻一起围了上来。
云真慌了,他的武功稀烂,是个半吊子功,对付一个还行,对付一群?那不是找死吗?
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剑,但越是着急,手就越抖,那剑就像是生了锈一样,死活拔不出来。
眼看着好几把刀就要砍到脑袋上,云真急中生智,干脆不拔了。
他闭着眼睛,两只手死死抱着剑柄,然后运起全身力气,开始原地转圈。
那几个差役根本没想到云真会用这种野路子,这哪里是剑法,这分明是大风车吱呀吱呀转。
但这招虽然难看,却意外地有效。那把剑太重了,惯性极大,一旦转起来就停不下来。云真像个失控的陀螺,把围上来的差役全部抡飞了出去。
三个差役惨叫着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半天爬不起来。
云真转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摇摇晃晃地站稳,感觉天都在转。
这……这就赢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颤抖的手,心想:莫非我是个被埋没的绝世天才?原来这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差役头子看傻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红衣少年,居然这么猛,这招式也是闻所未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差役头子结结巴巴地问,后退了两步。
“刚才不是说了吗?”云真把剑往地上一竖,“我是钦差大臣,奉皇上之命,巡查各地,专门对付你们这些欺压百姓的败类。”
他冷冷地扫视着他们:“还不滚?想试试我的剑是不是比你们的头硬?”
差役们被这“大风车剑法”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跑了,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官兵跑了,孩子保住了。
云真松了口气,胳膊都要断了,手也还在抖。他转过身,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潇洒的笑容,准备迎接村民们的欢呼和感谢。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谦虚的台词:“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大家不用太客气。”
然而,并没有欢呼。
更没有掌声。
只有那个刚刚被救下孩子的妇人,抱着孩子朝他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嘴里念叨着“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但其他的村民,包括那些躲在门缝后面的人,则是用一种恐惧,甚至怨恨的眼神看着他,比刚才官差看他的眼神还要冷。
“违抗皇命是要被杀头的……”
“本来交了那孩子,还能留条命,现在全都要死……”
“这人是哪里来的丧门星,这不是害我们吗?”
“完了,完了,官差回去肯定会带兵来,我们快逃吧。”
云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他想解释,“我是在救你们……”
“救?”一个老汉颤巍巍地走出来,浑浊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看不见任何光亮,“皇上年年都要童子,今年不交,明年还要交,你把官差打了,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云真觉得手中的剑比刚才重了一千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摇摇头:“可是那个孩子……”
“会有新的孩子。”老汉平静地说,那种平静让云真毛骨悚然,“只要还能生,就会有新的孩子。生了再交,交了再生,总有一天,皇上会死的,国师会死的,到那时候,或许就不用交了。”
只要还能生,就会有新的孩子,庄稼收了一茬还有一茬。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云真的心上。
温婉走过来,轻轻拉了拉云真的袖子,“真真,走了。”
“师姐……”云真看着她,眼神有些迷茫,“我是不是做错了?”
温婉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往外走。她的手很暖,但云真觉得冷。
他们离开了三河村。
身后传来的声音不是感谢,而是村民们商量着如何逃难,或者如何去别村偷个孩子来顶数,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去抢那个妇人手里的孩子,说是因为她才引来了这场祸事,把这个孩子献上去或许可以抵罪。
“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不愿意交孩子,怎么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云真被温婉拉着往回走,不敢回头看。
夜里。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偶尔爆出一两颗火星,飞到空中,然后迅速熄灭。
云真抱着膝盖,一个人坐在外边。
他没吃饭,一言不发,大红色的衣服在夜色中暗淡无光,再也没有早上那般张扬。
“皇上就是王法。”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
他想起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灵兽,想起了三河村的村民,想起了那个老汉浑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