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封听筠的意思,就地葬在了附近。
原以为萧亦会入皇陵。
封雅云手上茶杯一松, 反应过来时茶水已没入被子中。
很难想象:“你重新说一遍!”
桑黎眨了两下眼,从头说起:“郑恪、武青叛变毒晕了军营中的人,保护温竹安、温思远的人员不足, 让白倚年得手。萧亦被逼落崖,白倚年躲在峭壁上偷袭,陛下受伤萧亦身死。”
一夜之间, 大梦一场空。
所有都来得都不真切。
“不可能,封听筠在绝不会嚷萧亦受伤!”相比之下,封雅云更倾向于曾经听到过的假死。
想到假死, 微微放下心来。
孰料,“不会,我摸到尸体了。”
又补充,“假死,不切实际的。”桑黎轻轻眨眼,“萧成珏年少成名,要杀净见过他的人,太难了。”
不杀,悠悠众口。堵不住,迟早再生事端。
“我只是……”只是觉得不该如此。
封雅云听得瞳孔骤缩,挣扎着要起身:“封听筠会疯!”
疯之前,她需要去看着。
别让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背后伤口一疼,想找人搀扶,就见桑黎摇了摇头:“没有,还好。”无论是温竹安还是封听筠,如今都还算平静。
近乎哀默了。
隔壁温思远才悠悠转醒,下意识想撑手起身,用力半天身上都还是麻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手上没反应,就被抱得坐起来,无需开口,嘴上亲哥端来的茶已然入喉。
喝完想起晚饭发生的事来,着急忙慌要纵起来看温竹安:“哥,你没事吧?”
“他大爷的白倚年,别让我抓到机会弄死他!”
想起最后进门的临王,顺口提了嘴:“临王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
记得被飞镖穿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温竹安罕见地沉默下来。
瞥见那双没有动静的手,又看脸色苍白,胜在精神不差的温思远,心底泄下一分力,全身都失了力气,只说别人:“临王死了,他是萧成珏。”
照封听筠所说,白倚年想和萧成珏交换身体,因未和萧成珏通气,半夜潜入人卧房动手,中途因萧成珏醒来错画了符。
生效当日不显,第二日却阴差阳错拉来了异世的萧亦,又顺带将萧成珏塞入了千里之外临王的身体中。
至于原本的临王是死是活,尚不得知。
“临王是萧成珏,那萧亦怎么办?”依照萧亦那破性格,知道萧成珏还存活于世,不得主动把身体还回去。
“萧亦没了。”话出,也是一片安静。
静得连王福往外端药都是平静的。
晃着药碗,微微倾倒出几滴,沾在食指上放入口中尝了尝,才与味觉打了个照面,泪水便淌了下来:“真苦啊!”
旁边小太监不知王福在哭什么,生怕打碎了碗惊扰到屋中的天子,赶忙上前双手接过:“公公,您别哭!”
王福摇头,胡乱擦了眼泪:“重新去熬一碗来!待会让萧大人去送!”
受伤就要喝药,不然怎么好。
讳疾忌医是大忌。
陛下这么折腾自己,萧大人怎么不管管呢?
转眼却见小太监欲言又止,张着口没说出话来。
困厄良久,不禁迷茫起来:“是了,萧大人不在了。”
人怎么就这么走了?
什么征兆都没有,就走了……
是什么征兆都没有。
被迫走的萧亦前一秒看见的还是深秋飘落叶,后一秒就成了学校医务室惨白的天花板。
坐起身半天,翻转手心反复端详,最后起身想找镜子。
他这是回来了?
恰有护士端着输液瓶走出来,见萧亦出来随口开玩笑:“都睡三小时了,再不醒真要给你扎针了!”
萧亦没在乎时间,问道:“有镜子吗?”在护士诡异的注视下也意识到才醒就找镜子的人,大概不是正常人,诚然解释,“我想看看我毁容没。”
护士顿悟,帅哥在乎脸,似乎并不能接受,没镜子但捞出了手机,并体贴点开了相机:“应该没有。”
小磕小碰,能昏迷这么久,大概是这帅哥平时熬多了,一摔当补觉了。
补得够赏心悦目。
对上熟悉的脸,萧亦看得不是那么顺眼。
礼貌似地笑了下:“没有,谢谢。”
浑身摸了圈,就裤兜里揣了个手机,顺带掐了大腿一下。
不死心又拿出手机借屏幕又照了道,差不多一分钟倒抽了口凉气。
真本体了。
再端详自己的脸,直到看烦彻底意识过来自己现在就是萧亦,不是萧成珏或是谁,才抽身回了趟醒来躺过的床。
床上干干净净,床边也是什么都没有。
依稀还记得,他摔前抱了两本资料。
跑了趟护士站,方才友情赞助手机的护士抽空抬头:“对了,还有个看护你的帅哥刚走,应该是你师弟,说怕你出事跑医学院请教授去了。”
旁边有人打趣:“帅哥少熬点夜啊,别从校草熬成地中海,睡三小时了。”
帅是真帅,青春男大薄唇狐狸眼,典型渣男脸,睡也是真能睡,掐人中都掐不醒,要不是什么检查都上了一道,确定没事,真要送急诊了。
萧亦笑了笑,道了别出门就给不怎么师弟的师弟打了个电话,随手机那头关心但妖孽的一句:“人要不行了?先心肺复苏着,我这马上请到人了!”
可能真到谁办公室门口了,敲门敲得堪比砸门。
“醒了。”萧亦插空打断对方。
那头敲门声一停,挂电话挂得爽快:“那没事了!”
萧亦罕见地没脾气。
游荡在学校半天,摸出手机开始百度萧成珏。
高配的手机,配上低配版校园网,卡得只差没崩。
刷新半天,属于萧成珏的帖子远比记忆中多,可见历史确实因他更改了。
费劲从中扒出死亡时间和原因,半天磨牙不知该找谁发脾气。
死亡时间就是清君侧当天,死因坠崖遇袭。
但绝对和封听筠捂他那下有关系。
再找封听筠的信息,指尖空悬于屏幕上,最终按下息屏直奔图书馆。
而立之年病逝。
三十岁……
历史上操劳过度也是四十多岁才死,怎么就到了三十岁?
与之相反方向,温竹安与封听筠并肩而行,毫无征兆地问身旁天子:“为何?”
封听筠身上伤未好,眉眼间有几分憔悴:“什么为何?”
“易容之术你不会不知,要想留萧亦在这里,不难。”饶是和封听筠交情胜过萧亦,温竹安也无法昧着良心告诉自己,封听筠所为死为萧亦好。
送回去,做过的一切算什么。
“他凭什么活得不为人知?”封听筠偏头咳了声,天边尽染墨色,要下雪了。
温竹安淡然:“这不是理由。”
至少在他这里不成立。
“确实不算,”封听筠捏了捏手腕,“只要时间长了流言蜚语自会消散,我镇压得住一时,未必镇压不住一世。”
如今障碍皆已扫平,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我不能见他在我面前死第二次。”以萧成珏的身体活下去,死彻底的萧成珏固然没有威胁,尚在逃亡之中的白倚年同样。
可萧亦何等心性?
“以前误以为萧成珏死了,用人的身份身体皆要抱有愧疚,不管不顾将那些不属于他的恩怨债责都揽过去担着,而今知道临王是萧成珏,他能心安理得用别人的身体生活下去?”前世他被逼,萧亦不过是明着暗着让他放弃清洗朝堂。
是萧成珏用临王的身体死在萧亦面前,才逼得萧亦走投无路。
各般压力,最后一死百了。
“何况,这里好在哪里?”封听筠笑了笑,没再说话。
温竹安漠然,待初雪落下,与封听筠踏入红墙隔出的长道。
长道冗长,遭积雪覆盖,荒凉平芜,于人心无两样。
萧亦这边刚用朱砂描猫画虎出记忆中的图案,图纸中也放了个漆黑无比的木块,背后沙发上是无数凌乱摊开的书。
脚边是袋才买来的新鲜鸭血。
迄今为止,这图案他已经尝试了三次,始终不确定能不能成。
封听筠那看来的黑匣子他查过,是西南地区某种树遭雷劈劈剩下的产物。
前几天,找人从那里带来块,不知道有没有用。
而那句在书上看到的“凡灾中可易”,当时问桑黎,桑黎没给出答案,事后也忘记问封听筠,如今想起觉得可能有用,前天慢慢推敲,暂定为灾年可以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