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航母是一桩涉及上千万美元的大生意,她可不能毫无准备地上战场。
同一排的许少波忿忿地看向被保镖和助理围在中间的女人,暗想走着瞧,就不信她到了乌萨克还能这么嚣张!
客机直入云霄,一路向北。
落地乌萨克时已入夜,一到冬天,这些前联盟国家的太阳就落得格外早。
机场外行人稀少,微薄路灯下只有黑白二色,白的是雪地反光,黑的是泥泞公路,车辆没有驶过的地方还有薄薄一层冰。
机场暖气供应不足,初来乍到钟国旅客们冷得缩成一团,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行李箱中往出扯厚衣服,一边七嘴八舌地说:“这北边就是冷,比咱家可冷多了,本地人家里要是没暖气可怎么活……”
“还能怎么活,死不了就熬着呗,人就是最贱最好养活的,只要没死就得一直熬下去。”
而时常往来两国的倒爷们就娴熟多了,这边还没换好衣服,他们已经大包小包地出了大门。
等钟国旅客们换好衣服出门时,机场外侯客的出租车已经少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一些撞得快要报废的车,以及明显不是善类的司机,看向这群外国人时眼珠子都在放光。
夜幕下,仿佛到处鬼影幢幢,零下四十度的寒冷更加剧了恐慌。
众人虽然是头一次来,可也不傻,迟疑不前,呼出的哈气汇聚成一小团云雾。
“现在怎么办啊,还能打车吗?”
“打呗,咱们这么多人,大不了挤一挤坐一辆车,就不信司机敢出幺蛾子。”
“那可说不好,在人家的地盘上,咱们还是小心点吧……”
这时驶来的一辆私家车就看起来格外显眼。
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车停在许少波等人前方,副驾下车小跑过去,请许少波上车。
许少波不急着上车,反倒转头对站在后面的人说道:“何小姐,怎么样,要不要我捎你一段?”
何长宜不动声色地说:“真没想到,许先生在乌萨克也这么有排面。”
许少波摆摆手,明明很得意还要表演谦虚:“这不算什么,我只是在这儿设了个办事处。”
他转而又说:“何小姐,这天可不早了,乌萨克的治安也不怎么地,还带着这么多人,您是什么打算?当然,如果您求我帮忙的话,我肯定得同意,不过嘛,主导权的事就得再谈一谈了……”
这摆明了是要趁人之危,但偏偏现在天寒地冻,不远处还有虎视眈眈的不明人士,危机四伏,而何长宜在乌萨克人生地不熟,似乎只能妥协。
何长宜问:“您这话说的,我要是不答应的话,要是出点什么问题,岂不是都成了我的错?”
许少波没说话,只是笑,但摆明了就是这个意思。
何长宜也干脆:“行,那您走吧,有问题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别耽误了您的大事儿。”
这下反倒把许少波架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能真把人摞这儿不管吗?
“何小姐,你别意气用事,这么冷的天气,你就让大伙儿在外面冻着?就算不考虑自己,你也得考虑考虑专家翻译吧!”
何长宜似笑非笑地说:“我倒是想考虑呢,可坐您车的代价太大,在场的没人能坐得起吧。再说了——”
她点了点那辆来接机的汽车,“就算连后备箱里都塞俩人也坐不下这里的所有人吧。许先生,您是真心想要接机,还是就顺嘴这么一说呢?”
许少波卡了壳,原本想好的理由就被堵回了嗓子眼。
何长宜朝外面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忽然露出了笑容。
“行了,许先生,您的车我可坐不起,就不劳您大驾,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她话音未落,公路上一列车队朝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来,卷起满地雪尘。
雪亮车灯晃眼极了,却不约而同地在进入机场范围后暗下,整齐划一地停在航站楼前。
打头的是一辆进口原厂奔驰,副驾上同样跳下来一个人,戴着帽子,几缕棕发活泼地从帽檐下支棱出来,是个高鼻深目的毛子。
年轻毛子长了一张笑面孔,声音也带着轻快的笑意。
“女皇陛下,希望我们没来得太晚~”
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络腮胡巨汉一把挤开他,严肃着脸对何长宜说:“抱歉老板,我们迟到了,路上遇到了劫车团伙,人数较多,处理时多花了一些时间。”
何长宜没问他们是怎么处理劫车团伙的,只是平淡地嘱咐一句:“下次不要再迟到。”
帽子男举手敬礼,笑眯眯地说:“请放心,下次我们会直接撞过去的~”
他转头就对巨汉嚷嚷:“你听到了吗,莱蒙托夫,下次别再用这种小事作为理由!”
巨汉大声地抱怨道:“米哈伊尔,你难道不知道吗,冬天的车是很难洗的!”
许少波看得目瞪口呆,不管是这列价格昂贵的车队,还是这群外国手下,都完全打破了他对何长宜的认知。
就算她在峨罗斯的生意做得大,难道还能随随便便就雇一群外国人?!尤其这几个人看起来即使在如今的莫斯克也算是人才,他们就甘心给一个钟国女人当走狗?!
许少波百思不得其解,而何长宜一行人已经各自坐上了车,不仅不需要超载,而且车上的座位还绰绰有余。
“许先生,需要我捎您一段吗?看起来您的车似乎坐不下这么多人啊——别担心,坐我的车没有任何附加要求,只要是钟国人就可以。”
半摇下的车窗,何长宜抬眼看向许少波,显然是对他先前那一番话的回击。
许少波脸色难看极了,和这列气势汹汹的豪华车队相比,来接他的那辆车简直被衬托得黯淡无光。
“不需要!我们坐得下!”
何长宜也不多说,干脆利落道:“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再见。”
车队如来时一般,席卷一路雪尘,没入了黑暗的公路中,只有遥遥的车灯能够证明它的存在。
许少波几乎要咬碎牙,被车队尾气喷了一脸,怒气冲冲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
副驾小心提醒道:“许总,那什么,其他人还没上车呢。”
许少波:“……你到后面去,我坐副驾。”
副驾:……
最后这辆两厢家用小轿车硬生生挤进去七个成年男性,四个轮胎肉眼可见的下沉,司机恨不能将油门踩进油箱里,发动机苟延残喘地咆哮,排出一股股黑烟。
全车除了司机,就属许少波坐得最宽裕,但脸色依旧阴沉。
车窗上映出他抱着行李袋的身影,人高马大地蜷在座位上,因为脚下还摞了俩行李箱。
——他早该知道,遇到何长宜就没好事儿!
第142章
何长宜还是第一次来乌萨克。
作为独立不久的前联盟加盟国, 乌萨克有着与峨罗斯相似的文化内核,以及一颗同床异梦的心。
或者说,自古以来乌萨克就有着根深蒂固的反峨传统。
尽管作为欧洲粮仓, 乌萨克是被联盟生拉硬拽进地推动工业化进程, 一举跃升为重要的工业、军事和科研中心,不过看起来乌萨克并不感激联盟。
相反,在联盟解体后, 乌萨克迫不及待将它分到的联盟遗产挥霍一空。
虽然峨罗斯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但至少最后肉还烂在自家锅里;而乌萨克就不一样了,白来的东西就是糟蹋起来不心疼, 卯足了劲儿地要抹除联盟的痕迹, 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它的独立自主。
就比如在绝大部分国家欲拥核而不得时,乌萨克为了投奔民主自由世界而自废武功——作为当时世界第三核大国, 乌萨克主动销毁了全部核武器。
就算是林平之, 也是先拿到葵花宝典后才自宫,而乌萨克的行为就像是在武林大会上捡到一张写着天下第一武功的宣传单,还没看到葵花宝典的封皮, 就迫不及待地割掉鸡蛋。
连核|武|器都能说舍弃就舍弃, 也就不奇怪为什么现在乌萨克会将航母当废铁卖了。
当何长宜看到船厂港口停泊的那艘锈迹斑斑的巨轮时,心里浮现出秦将军说的那句话——“这是钟国唯一的机会了!”
确实是唯一的机会,除了乌萨克,全世界到哪儿还能找到第二个损己利人的冤大头?
何长宜最后看了一眼乌德涅夫号航母, 转而问起另一艘航母:“所以, 那艘已经被拆完的大船呢?”
陪同参观的是船厂副厂长, 闻言就不解地问:“您不想要乌德涅夫号?为什么?这是一艘完整的航母,而您只需要用废钢的价格买回去。要知道在前几年这艘船的定价还是两亿美元。”
何长宜惊讶地说:“我是做废钢买卖的,为什么要买一艘航母?”
副厂长一愣, 试探性地问道:“那可是一艘航母,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艘……”
何长宜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航母确实很好,但我不需要,您或许应该向需要航母的国家推销。我是一个商人,最重要的是赚钱,那么无须额外支付拆船费和拖船费的废钢当然更合适。”
副厂长干巴巴地说:“您的想法很独特……”
何长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催促道:“还是让我们去看废钢吧,我听说一艘航母能拆下上千吨的钛合金,我们说好的,这些钛合金要与废钢合并出售。”
副厂长看上去心情很复杂。
大概他原本以为这又是一名秘密购买航母的某国代表,没想到居然只是一个废钢商人。
“好吧,好吧……”
副厂长嘟囔着,带着何长宜一行人朝远离港口的方向走去。
“至少卖废钢的钱还能用来发工资……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给工人发工资了……”
一行人渐行渐远,庞大的锈山继续伫立在港口,陪伴它的除了海鸥,只有自发站岗的女工。
在副厂长的带领下,何长宜来到了堆放航母牌废钢的露天仓库。
这艘已经被拆成零碎的航母曾经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核动力航母,被称为真正天才的作品,承载了联盟所有关于海洋的野心。然而在完工度仅有百分之三十、未曾下过水的时候,联盟解体,航母建造停工,最终变成了何长宜眼前的一堆废钢。
“所有的都在这里吗?”
何长宜问道:“我指的是船上的锅炉、主机还有声呐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都是钛合金制成的。另外还有一些金银等贵金属制品,这些东西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但钛合金不能少。”
副厂长开玩笑道:“您或许不了解航母,但您一定了解航母最值钱的部分。”
何长宜扬眉道:“那是当然,我说过的,我是商人。”
副厂长笑着摇了摇头,将一张航母拆除清单交给何长宜,她看也不看,转手交给身后的助手,让他带人去核实。
随何长宜一同前来的几名造船专家左右打量仓库中的零件,时不时好奇地上手摸一摸,再敲一敲。
副厂长很豪爽,随便他们去看,还允许带走一些金属小件来作为检测的样品。
何长宜问道:“虽然很感谢您的慷慨,但我还是有些好奇,难道船厂不担心冶金技术泄密吗?”
副厂长苦笑着说:“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考虑泄密的问题了,大概全世界的实验室都已经拿到了具体数据吧。”
他留恋地拍了拍一旁的废钢,长叹道:“那是一个骗局,我们像一头傻鹿,只看到地上的诱饵,快活地冲进了陷阱里。”
这艘核动力航母的拆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