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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都市言情 > 爱过,但我选权力 > 第134章
  “姑母已经死了,我不能害得你们也丢了性命,何况……”
  长宁公主垂下眼睛:“何况就算有父皇胁迫,我也的确做了对不起姑母的事,你们恨我、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
  “冤有头债有主,那些烂事不能怪你。”程曜灵想到什么,陡然抓住长宁公主的手,眼中闪着微微水光,问了句:
  “长公主她知不知道,那毒是她母亲……”
  “她不知道。”长宁公主回握住程曜灵的手:“皇祖母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程曜灵胡乱点了点头,不知该庆幸还是哀痛:
  “太后当年对师傅那样庇护纵容,师傅说她是爱女儿,所以对女儿的至交爱屋及乌,可太后明明那样爱长公主,却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圈禁十多年也无能为力,甚至最后阴差阳错害死了女儿……世道如此……世道如此!”
  长宁公主定定看了程曜灵一会儿,猛然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颈窝,声音里带着些许破碎的哭腔:“是我对不起你们……”
  程曜灵轻拍长宁公主脊背,低声安慰她这积年的苦楚和委屈:“不怪你,之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怪你,不怪你……”
  二人多年宿怨就此和解,又互相慰藉许久,程曜灵想起飞雪盟的事,问长宁公主:
  “飞雪盟的盟主绝非善类,他手里也有阎罗引之毒,想来应是皇室中人,即便不是嫡支,地位也定然不低,他怎么会把飞雪盟拱手让给你?”
  第109章
  “飞雪盟原本是我三哥的势力,当年他意图毒害太子被贬去行宫后,一直心有不甘,依靠他母家,暗中扶持起了飞雪盟,妄图日后东山再起。”
  “但父皇临死之际,为防他将来祸乱江山,秘密将其赐死,飞雪盟盟主自此没了靠山,却也没了枷锁,便生出自立的野心,吞并融合不少民间势力,日益壮大,渐成气候。”
  “当初信平侯擅行废立之事,京城大乱后,飞雪盟更是揭竿而起,声势浩大,攻城夺邑,连官府也不放在眼里,很是风光过一段时日。”
  “不过飞雪盟中人毕竟多是流民出身,体魄和武器都不及官军,后来从者甚众,争斗频发,粮草更成了问题,几乎将他们拖死,积重难返之下,连盟主都只能勉强压制。”
  “所以他们又想起了朝廷,想要归降,到金府遣使者拜见陛下,说他们当初是不耻逆贼篡国,替朝廷讨贼,非但无过,而且有功,朝廷该接纳他们才是。”
  “可世上事哪有他们想得那样容易,有利为贼,无利乞降,若人人如此,这天下何安?”
  “朝廷不肯接纳,飞雪盟走投无路,起了鱼死网破之心,官民相残,何其可悲,我不忍见两败俱伤,便舍命前往和谈。”
  “谁知飞雪盟盟主竟看中我的身份,以死赎罪,只为飞雪盟洗刷反贼之名,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这么多话,看似都回答了,但细细想来,却完全避重就轻,并未真正解决程曜灵提出的疑问。
  程曜灵眉梢动了动,察觉出长宁公主有所保留,却并不勉强,也没再追根究底。
  她历经巨变后,已经不再执着于所有真相。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了解得太过清楚,反而可怖,倒不如雾里看花,知道个大概就好。
  何况她与飞雪盟早已决裂,恩仇都了结,长宁公主无论是用何种手段得到飞雪盟,与她无关。
  又与长宁公主叙了会儿,程曜灵估摸着耽搁够久了,便告辞去见杨皇后。
  营地守兵通报过后,她被引入杨皇后的营帐,帐中只有杨皇后和瑶光二人。
  “单刀赴会,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胆气。”带路的守兵退去后,杨皇后端坐首位,看着程曜灵道。
  “我没带刀。”程曜灵没有行礼,一袭轻裘,孤身站在营帐中间,肩背挺拔,直视着杨皇后:“你要杀我吗?”
  杨皇后神情困惑,像是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你救我出宫,又为我借来救兵,我感激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杀你?”
  程曜灵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却尽力心平气和地跟她解释:“我没有跟慕容栩一起回金府见你,是因为去了趟九妘。”
  杨皇后一副她想多了的大度姿态:“鸟飞反乡,狐死首丘,你挂记故里,是人之常情,不必经过我允准。”
  程曜灵看着她继x续道:“我遇见段司年却没有杀他,是因为之前的事是个误会,杀死阿宁的人不是他。”
  “我突然去沧州,是因为沧州沦陷近半而我母亲当时就在沧州,我不能坐视不管。”
  她顿了顿,又微微抿唇,补了句:“但就算我母亲不在沧州,我大概也会去,我不会看着沧州落到北戎人手里。”
  “沧州战罢,我原本是想借道燕州,去金府见你的。”
  “但你生下一个男孩儿,封为太子,我不愿意把天下让给他,所以又改道,直抵京城。”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其余你还有什么介怀的地方,都可以问,我不会说假话。”
  她毫不回避自己的所有选择和念头,先摊了牌,主动列出自己在杨皇后那里可能犯下的罪状,可谓坦荡至极。
  奈何杨皇后闻言却只眉稍微动:“即便你说了假话,难道我还能杀你不成?”
  程曜灵暗暗咬紧了后槽牙:“你不要跟我绕来绕去的说话,行吗?”
  杨皇后却仍不肯正面回答,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这可是我的驻地,我的营帐,帐外围着的都是我的兵马,你竟敢这样肆无忌惮,真是有恃无恐。”
  程曜灵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稳住胸口弥漫的烦躁心绪后,径直走到一旁的桌案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敌不动,我不动,杨皇后不肯明白回话,她也不再开口,姿态悠哉地自斟自酌起来。
  “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不肯再站在我这边,还过来见我做什么?”
  帐内静寂许久,杨皇后垂眼看向衣袍上精细繁复的金线刺绣,出声道。
  “我不是不肯再与你站一边,我是不肯与你儿子站一边。”程曜灵放下茶盏,回话无比直白。
  杨皇后立即摆明了态度:“无甚差别,如今我是皇后,太子的生母,将来会做太后,名正言顺地与他共有天下,他即是我,我即是他,你不肯站他,就是不肯站我。”
  “共有天下?”程曜灵只觉得这话荒诞,轻嗤道:
  “先帝和穆元太后共有天下了吗?穆元太后在先帝手里处处掣肘,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都葬送了!”
  “大央的男儿真的看重母亲吗?他们有多少是愿意跟随母亲姓氏的?有多少是愿意帮母亲争夺母家财权的?有多少是愿意生女儿、只生女儿,再让女儿成为别人母亲的?”
  “你告诉我有多少?你见过吗?”
  “就连你,就连你自己,也不愿意生下一个将来会成为母亲的女儿!”
  “大央男儿掌权几千年,他们的母亲三从四德,他们的父亲三妻四妾,他们的姊妹逐出家门,他们的兄弟共分家产,他们的女儿嫁鸡随鸡,他们的儿子光宗耀祖。”
  “杨之华,我知道做太后已经是在世间女子眼里最好的路,但这条路你走再远,也还是被困在笼子里。”
  “我生来就在笼子里。”杨皇后不为所动:“我知道怎么在这个笼中站到顶点,也很快会在这个笼中站到顶点。”
  程曜灵怒其不争:“但你明明可以打破笼子的!”
  “然后呢?”杨皇后平静反问:
  “打破笼子之后呢?路在哪里?通往何方?有人抵达过终点吗?又有多少人抵达过终点?终点是什么样的?你见过吗?一定是我想要的吗?一定比笼子里面更好吗?”
  程曜灵一脚踹翻了身前矮几,猛然站起身,双眸烈火般灼亮,盯着杨皇后道:
  “那难道人人都要像你一样看见笼子也装瞎吗!”
  “像你一样只要自己站到高处就不管脚下堆积成山的尸骨吗!”
  此刻茶壶茶盏碎了满地,泼洒在地上的茶水和茶叶梗遇冷浮升出阵阵热气,可周身水雾却并未模糊程曜灵的锋锐,反而衬得她整个人更加鲜明凌厉。
  “那你要如何?改朝换代自立门户吗?”杨皇后抬眼望向程曜灵:
  “段家宗王还没死绝,他们手里握着朝廷大半的兵马,程曜灵,你真以为你能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天下吗?你真以为你能够改变延续几千年的世道吗?你真以为你为之不平的那些人会感激你吗?”
  “你只会举世皆敌。”
  “那就举世皆敌。”程曜灵道:“师傅教过的,不破不立,你觉得是以卵击石也好,螳臂当车也罢,要么我死,要么这个世道死,再没有第二条路。”
  “杨之华,你不必恐吓我,我知道你放不下唾手可得的权力,放不下汲汲营营大半生才换来的地位……”
  “原来是跟我决裂来了。”杨皇后打断了程曜灵的话:“你就那么笃定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