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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天骄师兄的黑月光 > 第168章
  这说明有人抹去了她在这天地间的存在。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变成她心脏的彼岸朱华,另一个就是昆仑印。
  昆仑印只有仙首能够调用,在沈留清临产之际,昆仑印必定被她交给最信任的人暂时保管。
  崔竹蕴?谢黄麟?沈去浊?
  南星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个有嫌疑的人名,甚至连皇甫肃也囊括在内,一一排除下来,只剩下最没理由、也最不希望是的那位。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妹妹?
  南星吸了口冷腥的海风,敛起周身的护体灵力,单薄衣衫下的躯干温度逐渐降低,直到血液流速降至最缓,她随便拿了柄小刀,用火诀烧热,又往上倒了壶烧酒,开始……挖自己的心脏。
  眉心明黄色的花瓣一明一灭,她的心跳忽快忽慢,千愿灯的奇迹之力源源不断输入灵脉,勉强跟生命流失的速度打个平手,险之又险地吊住了南星的命。
  持刀的手很稳,下刀也很果决,这样能少吃些苦头。
  额间冷汗涔涔,剜心剧痛令她脚趾无意识蜷曲,握刀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而后被一双强有力的手一把攥住。
  谢澄手背青筋暴起,紧紧挟着刀柄,不许它再进一寸。
  南星艰难地掀起眼皮,示意突然出现的谢澄帮帮她,毕竟自己剜自己的心还是太难了。
  “你疯了?”他眼眶已经红了。
  南星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想用彼岸朱华试着找找母亲的残魂,哪怕只找到一缕残念也好,没想自尽。
  但谢澄哪里知道她的考量,脸色比南星还白,一股脑儿给她嘴里塞了三四颗丹药,而后扯下衣衫将刀刃缠住,死死按压住伤口,把那柄几乎插进她心脏的刀拔了出来。
  “别动……你别动……”
  滚烫的灵力混着鲜血从指缝里溢出,谢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醒着……你看着我……不准闭眼!”
  他不断输送灵力帮她止血,因此南星恢复了些力气,重新调出护体灵罩,脱离了危险。
  她平躺在嶙峋的礁石上,脊背被粗糙的石壁磨得生疼,咳了几声道:“你……你误会了,我只是试一试咳咳……不会真死的,我有把握。”
  谢澄跪在她身边,看着她果真一点点重现生机,沉如深海的眼底终于浮现出细碎亮光,像海面破碎的星子,随着咸涩的水滴飞流直下,濡湿了南星额前的碎发。
  南星手指还在颤抖,勉力抬起,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痕。
  “别哭啊。”
  谢澄突然好恨她。
  隐隐约约在梦中,他似乎见过南星一心求死的样子,哪怕他拼尽全力也留不住,此刻那种无力感又再次涌上心头。
  而南星缓过劲来,还没心没肺地调侃他:“你咳咳、你不用哄孩子了?”
  血液顺着礁石滴落大海,很快吸引来一群怪异的鱼围着礁石巡游。
  谢澄垂首,看着越来越多的鱼被白泽王血吸引而来,说:“陈洱送她们去中州,会有人抚养她们长大。”
  南星想坐起来讲话,奈何有心无力,只好拽着谢澄的袖子把他拽倒,两人并肩躺在染血的礁石上,一时无言。
  乌云蔽月,南星忽而说:“你今日救了芽芽她们,我很开心。”
  谢澄手绞着她的长辫子,侧首看来。
  “银沙口中那个劫船发家的老船长,我其实认识。”
  ”我八九岁的时候,他还想把我买回去当红铅,叔叔婶婶当然舍不得我,给再多钱也不肯,他就买通我们村的仙吏,三番五次给x我家加税,不过后来他暴毙而亡,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当然,南星可不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想来,那老变态的死估计是白泽零的手笔。
  她歪头,迎上谢澄的视线:“我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你没见过,真可惜,自己躲被窝偷偷哭去吧。”
  谢澄还真装模做样地捂着脸哭了几声,逗得南星一直笑,扯到伤口感觉到痛才停下来。
  闹完,谢澄翻了个身,手肘撑在地上侧对着她:“如今的仙门跟以前不太一样,我废了福缘税和捉妖税,重设农税,这农税也不用于仙门,而是按比例散于六州州主,尽可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南星知道,自谢澄继位以来就大刀阔斧地改革仙门体系,期间受过不少阻挠与反对,但全都被他压制,无论仙门中人愿意与否,新律都有条不紊地推行了下去。
  他做得很好,远超出她的想象,若非如此,南星不会对仙门一再容情。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谢澄的手,“我知道你胸有丘壑,想缔造一个为苍生谋福祉的仙门,我提及儿时之事,也不是诉苦,只是想说——”
  “一个好的仙门弟子,和一整个好的仙门,依然解决不了人间的问题。”
  “他们有力量,也有善意,但他们只能在天上看着,偶尔下来斩妖除魔,然后就必须回到天上去。他们不负责耕种、律法、贸易、治病、救灾……这些维持人间运转的琐碎。”
  “仙门守护的,是人间的存在,但我要处理的,是人间的运转。仙门弟子可以继续他们的仗义执剑,但人间的秩序,不能只靠仗义执剑来维持。指望仙门来建立人间的秩序,就像指望一把锋利的剑去织布——它做得再好,也终究不是干这个的料。”
  “所以,必须有一个存在,能打破这个僵局。它必须高于仙、高于人、高于妖,才能迫使所有人都坐到一张桌子上,按照一套统一的、入世的规则来行事。”
  谢澄的手掌在南星指下微僵,浪潮声与江边渔火忽然间都退得很远。
  “听起来像痴人说梦。”谢澄低声说,嘴角却微微扬起,那是一个混合了苦涩与骄傲的弧度。
  但如果是她与他联手,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有识之士前赴后继地加入北斗,因为没人可以拒绝这样的未来,哪怕它十分飘渺。
  南星满不在意地笑笑:“对呀,人生百年本就是大梦一场,我就想让大家做个美梦。”
  谢澄陷入沉思。
  南星的话不是没有触动到他,犹记开蒙时读的一部道典,开篇便是“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师长教导他剑是守护之器,心是慈悲之源,他一直以为自己循着这条路走,便是在守护苍生。
  可芽芽的事情却令他陡然惊醒,这种守护高高在上,像撒网捞鱼,漏掉的,永远比捞到的多。
  信仰根基被摇撼,每一瞬都在凌迟他过往的二十余年,谢澄苦笑一声,抬起眼道:“你说得对。指望一把剑去织布,是痴心妄想,指望天上的云,去管地下的沟渠,更是自欺欺人。”
  他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楚,有愧疚,最终长长地、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好,就由我来做那个……将天上云拽下来的人。”
  话音落下,礁石上只剩下海浪永无止境的喧嚣。
  南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下定决心,心口那未愈的伤,忽然传来一阵绵长的悸痛。
  “你想好了?如果失败,我是祸乱三界的灾星,你就是自甘堕落的罪人,我们会被口诛笔伐,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我倒是孑然一身,无所畏惧,可你呢,你也不在乎吗?”
  南星已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她不会慷他人之慨,替谢澄做决定。
  时间在潮起潮落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月色凄清,谢澄回握住她的手,露出的笑清朗到令人心折。
  “是非成败转瞬成空,但求你我,过在当代,功在千秋。”
  ……
  西域,黄沙漫卷,舟岱背着巨剑坐在沙丘之上,遥望召阳赶着一队骆驼而来。
  召阳做游商打扮,招呼其它人都换成跟他一样风格的服饰,准备带着这一支北斗队伍从西域混入蜀州,跟贪狼会合。
  他清点完人数,发现少一个,四下张望,一抬头才看见站在高处的舟岱,气不打一处来:“喂,你别一天天摆出张死人脸行不行,南星只是临时改变计划,没按时回来,又不是死了。”
  舟岱并不搭理,他目光依旧落在远处天地相接的黄沙线上,他背后的巨剑晦明,在烈日下反射着沉黯的光,与舟岱沉默如山的气质融为一体。
  在北斗,舟岱虽无实权,地位却与七宿并列,除了南星的命令他谁也不听,召阳也不例外。
  召阳暗骂一声,却也拿这尊“门神”没办法。他正要转身带队出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掠过舟岱背上的晦明剑。
  这剑……
  召阳心头微动。他是少数知道这剑真正意义的人之一,一旦时机成熟,晦明剑会自动飞离,化作一颗划破长空的信号。
  而北斗所有人,无论身在何处,在做什么,见到晦明归位,便意味着要立刻向仙门发动总攻,死战不退。
  召阳的眼神在晦明剑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剑还在,说明南星那边尚未到最极端的时刻,但这并不能完全打消他心底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