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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林感受着手臂处细密又钻心的疼痛,脚尖点触地面的动作分外轻盈,腰身在下一次攻击中弯折得近乎锋利,死亡世界线凝聚成长剑,又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半轮寒芒,速度快得显现出残影。
  停瞳的右手,被瞬间刺了个对穿。
  南林忽地抬头,露出被溅上血迹的眉眼来。
  二人对视,他却没有把剑拔出来,只是就着这个姿势,面无表情地旋转手腕。
  血从逐渐崩裂的血窟窿里溢了出来,停瞳同样低头,口中溢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来。
  你倒是学得很好。
  《圣经旧约申命记》,自己曾经总给他讲其中的故事
  [thepunishmentistobealifeforalife......]
  [aneyeforaneye,atoothforatooth......]
  (惩罚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是么,和你比起来,我确实学得不错。而且你不应该让游戏主机模拟师风眠的声音,来喊我的名字。南林单指擦去唇上的血迹,长剑散开,再次变成了无数细碎的丝线模样。
  他是我的心理医生,我对他的声音远比你想象中要熟悉。
  闻言,停瞳笑声低沉,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右手已经糊满了血,此刻正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抽搐颤抖。
  即使这样,他看向南林的神情仍旧x十分复杂,恨意也有,惆怅也有,甚至夹杂着一些若有似无的...爱怜?
  南林下意识地别开眼。
  嗯?停瞳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低头看向自己张开的手掌,又倏而握紧,道:宝贝,你居然在可怜我?
  南林沉默的看向他,一双瞳孔已经变成了灿金色,如同没有什么温度的太阳。
  他知道游戏主机在帮停瞳,所以这人身上的伤口才会如此迅速地愈合。
  停瞳抬眸,看向负伤的南林,笑道:不过今天总得分个死活。
  南林恢复着气息,在主机倾倒一切能源在停瞳身上的情况下,想要杀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对自己来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是稍稍浪费一些时间。
  后悔吗?
  停瞳说,再次抬眸时,瞳孔深处划过了无机质的冰冷金属光泽。
  南林没有回答。
  二人再次纠缠对上,兵戈相接,身影压近后又迅速分离,试探着对方的破绽。
  光亮一晃而过,南林瞬间察觉出停瞳的意图,在接招的同时,指尖蝴蝶刀划出闪着寒芒的半弧,深深扎入肩胛。
  与此同时,南林也被停瞳捏住了受伤的右手臂,碎骨随着手掌紧握而发出咔咔轻响。
  停瞳一偏头,询问说:听见响了吗?或者你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他仗着游戏给予的修复能力浑然不顾地朝前探身,声音蛊惑,听见了,对吧?无数人的怒吼,他们都在声讨你,亲爱的陛下。
  南林扭过头,额上溢出冷汗,他与嘴角勾出疯狂弧度的停瞳对视,连同意识也恍惚了一瞬。
  不好。
  死亡世界意识的反噬......
  不该是现在......
  他的瞳孔涣散,裸露的皮肤处攀爬上黑色的死亡世界线,看起来尤其可怕。
  听见了吗?
  停瞳仍旧低语。
  听见了。
  [他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世界已经死了?
  老实说,我不甘心,]
  两个拿着武器,站在废墟上的人如此交谈。
  ......
  [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风暴又诞生了,过不了多久天空和大地都会死...让我再抱抱你。]
  两个半兽化的人抱在一起,受伤严重的残缺兽尾颤颤巍巍地缠绕在一起,上边的毛发被血沾成了一缕又一缕。
  ......
  ......
  [我们的世界,到此结束了。
  异界的夜幕,果然和这片天空同样晦暗。]
  ......
  ......
  ......
  你看,世界先于种族死亡,他们会怎么看待你?
  停瞳凑近,如此询问。
  南林似乎被魇住了,呆在原地,无知无觉。
  停瞳稍稍后退,抬起手杖,稍钝的尖端自南林的肩膀滑落至肚腹,似下一秒就要将他开膛破肚。
  哥。
  阮虞的声音在南林耳边轻轻呼唤,一朵又一朵的重瓣白花自他的伤口处生长,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那些裸露的猩红血肉,并朝外延伸舒展。
  南林忽地抬眸,手腕处的黑色纹路悄然消逝。
  他握住已经移至自己心口的手杖,锋利的骨头割破了掌心,更多的花瓣代替血迹从中溢出、坠落。
  哦?停瞳有些疑惑:解决得这么快?
  阮虞的身体仍在日轮轨服务器中,他只是再次将意识俯身至这一截藤蔓中。
  [他皈依于时间,穿梭于无数世界,见证无处不在之神。]
  阮虞很快便明白了现场的情况,小声安抚:他们耍赖,我回去给哥吹吹。
  他深深扎根在南林的身体里,将铺天盖地的恶意和死亡阻挡在外。
  停瞳。
  南林点了点脖子上的藤蔓,同时抬眸,手中的死亡世界线再次聚拢成长剑,指缝里长出纯白的藤蔓和花来。
  两道影子再次重叠,南林每次攻击的角度都极其刁钻大胆。
  停瞳的笑意也随着交手逐渐消失,最后只是淡淡地勾起唇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杖被刀尖挑飞,南林在跃起的瞬间翻身,长剑借力深深没入停瞳胸口,甚至可以看见对穿后探出一端的刃尖,血液顺着血槽汇聚流出。
  一片寂静里,南林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松了手,长剑散成无数丝线,正随着他虚拢的手而安静等待。
  ......
  ......
  你输了。
  南林说道,安静地宣判。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被白花掩埋,看起来圣洁又从容,多了几分不似人的神性。
  停瞳也低头,血从唇缝中不断溢出,他却仍旧在眯眼微笑,甚至松开了手,不紧不慢的欣赏着现在的情况。
  能源耗尽的主机,仍有余力的南林,与已然败北的自己......
  将军。
  杀王。
  胜负已定。
  可在这段间隙里,他仍旧在用那复杂却又温柔的目光注视南林,眼神还是当年接走小南林后悉心教导的那般喜爱,有些感慨又有些好笑:我不需要拯救,你们才需要。
  他张开双手,抬起头,微阖双眼,沉重的身体随着逐渐消散的意识坠入空间裂缝。
  挣扎在九十九区泥潭里的星星,明白他们的世界已经穷途末路。
  濒死时,停瞳睁开双眼,又悲哀地看见了无数死亡的世界。
  他对此感到无趣,而又怅然。
  游戏蒙住了他的双眼,使得他对自己的种族与世界失去了希望。
  他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人类,不相信任何生机会选择站在自己身边。
  没有人教过他,现在也没有人会救他。
  最现实的理想主义者,最理想的现实主义者,也曾讲述过他最开始的故事
  九十九区的战场上,尸横遍野。他在醒来时遗失了记忆,只本能地推开身上那具仍有微弱气息的身体,拄着木棍,一步一步朝远方走去。
  没有人告诉他,那人是他唯一的挚友。
  他为了保护他而身受重伤,在被推开时仍旧留有意识。
  ......
  这片空间变得越发寂静。
  ......
  哥?
  先去,南林闭上双眼,顿了顿,关闭主机。
  他转身,收回世界线,强行令自己转移视线。
  偌大的机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南林朝它走去,脚尖踏上数朵白色重瓣花。
  他的双手抚上屏幕,感受着微小电流从自己手心流窜。
  你借给了停瞳力量,抹去他对朋友的记忆,同时让他看见那么多死亡世界的悲鸣,却又不给他揭露真正的结局。
  他越说声音越冰冷低沉。
  主机令停瞳的世界永远停在了黎明前一刻。
  但梳理世界需要时间,压抑躁动暴戾的死亡世界需要绝对的力量和智慧。
  这是一个驯服与安抚的过程,是爱与放逐的循环。
  没有谁比南林更爱祂们,没有谁比国王更爱他的理想国。
  在停瞳不知道的最后,南林已经将手中死亡世界线里的灾厄尽数清除,送往新生。
  在那时,祂们曾共同开口
  [我们由衷地臣服于您,陛下。]
  [愿死亡与晦暗无法将您侵蚀;愿日升的数轮光辉为您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