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气不打一处,重重拍桌:“三十好几了还小,不说同龄人,禅院家的小辈孩子都排队到我这打酱油了!”
一通混乱中,五条悟清冽的嗓音没有用一点咒力,只一个音节整个大厅便安静下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兴致勃勃地提议道:“那就分家呗。”
“反正每五百年一个六眼,我又活不了那么久,让五百年后的六眼重振家风吧。”
“你个混账!”
又是一片刺耳的瓷器声,老管家连忙拦住老人:“老祖宗您消消气吧,别砸中了少爷啊。”
老人怒目圆睁:“去他娘的少爷,这兔崽子就是被你们宠过了头,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拿鞭子来!”
“老家主!”
“滚开!”
五条悟无所谓地上前几步,语气欠欠的,脸上挂着笑容:“您可得用上吃奶的劲啊,打不死我,明天照样结婚。”
“啪——”
在一道道皮开肉绽惹人牙酸的鞭声下,场面从所有人拉扯劝阻变成跪地求饶。
五条悟身上的黑色制服由特殊材料制成,在咒具下很快成了几块碎布。
眨眼二十鞭下去,除了脸色白点看不出任何异样。
直到血液汇聚脚下,小溪一样往外流,服侍了五条家主一辈子的老管家才哆哆嗦嗦地拉住老人的衣袖,老泪横流道:“别打了,再打就死了!”
老人撑着桌子呼呼喘气,指着不肯服软的五条悟和角落失魂落魄的竹内春,竟一口气上不来,眼一翻向后栽去。
又是一片人仰马翻,混乱中五条悟被人拖了出去。
“悟大人,您赶紧回去吧。”
五条悟接过衣服换上,又望了望一团乱的大厅。
佣人快哭了,催促道:“快走吧!”
五条悟垂下眼,拉起竹内春向外走,一条腿堪堪跨出门槛就往地上摔去,脸色不复刚才的轻松。
竹内春拖他不动,踉踉跄跄地朝汽车挪去。
今日这波操作着实让竹内春出了把风头,赶明天“最强咒术师携同性爱人回老宅大闹出柜”将人尽皆知,索性他不光经历了八世,脸皮也厚了不少。
竹内春硬邦邦地说:“你满意了吧?”
五条悟靠在他身上,低低的笑着:“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就像寻常人理解不了天才,普通人也永远无法明白疯子的一念之差。
竹内春闷闷道:“何必呢。”
“乖乖认命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娶你。”
天真,他以为自己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竹内春不再说话,把人往后座一扔,驱车开往医院。
“不去医院。”
竹内春皱眉,不耐烦地说:“你流了很多血!”
“不去医院。”
“五条悟你是不是有病!”
“春春,我们不去医院好不好。”
妈的。
竹内春猛锤方向盘,到底改了方向。
五条悟死活要回家,可他哪里知道有些人就算折了翅膀碎了骨头,也永远留不住。
家入硝子来五条宅的次数屈指可数,看到五条悟连用反转术式的力气都没有,不免惊讶:“你怎么落魄成这样了。”
五条悟摇头晃脑:“哎,一言难尽。”
看他还有力气卖乖,硝子放下心。
“闭嘴,不想听。”
“没人性。”
“没人性才好,哪像你一把年纪了老树开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五条悟笑了笑,说起工作上的事,又说几号结婚让她一定到场送祝福,慢慢声音越来越小,竟是睡着了。
家入硝子收拾东西走出房间,充满旧时代气息的走廊上偶有佣人走过。
她拉上障子,原路返回,途中经过一棵还未结果的树,透过稀拉的叶子看到一个少年坐在墙头发呆。
她自然知道那是谁。
作为旁观者,她可以明确地说这场爱情游戏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家入硝子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谁,只能祈祷届时不要闹得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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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说过了,不嫁不喜欢,永远不可能!”
竹内春揪翻桌子,像只发怒的豹子,在屋子里暴躁地走来走去。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说过喜欢我。”
“那是从前,从前!”
“春春……”
“不要那样喊我!”
五条悟面色紧绷,咬肌蠕动,好半天才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杰能喊,伏黑能喊,所有人都能喊,凭什么就我不能喊,竹内春你在闹什么?”
这个男人还是不明白,无论给多少次机会,永远都学不会尊重。
竹内春疲惫地摇头,不想再说一句话。
这样的态度反而刺伤了五条悟,他站起来,几步来到竹内春面前,水晶般的眼眸闪烁破碎湿润的光,一度让竹内春幻视自己罪无可恕。
“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说,我都改,以前你迁就我诸多,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会再随便对待你,竹内春我们好好在一起行吗?”
这还是他记忆里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少年吗?
竹内春既难过自己让这些人改变,又无奈不得不与他们继续纠缠,他重重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语气平静:“放过彼此吧,我们真的不合适。”
伴随痛苦值满值的提示声,五条悟疯了一样弯腰大笑,再次抬头时他竟流着泪,死死盯着他。
五条悟扯着嘴,语气讥讽:“从我这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了对不对,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投入别人的怀抱了吧?”
“下一个是谁?伏黑甚尔还是忧太?竹内春……”五条悟牙关咬紧,一字一句泣血般往外蹦,“你让我感到恶心。”
昔日坦诚相待的爱人毫不留情地撕下他的遮羞布,甜言蜜语让人沦陷,也能变成一把尖锐的刀刺他个体无完肤。
竹内春无法呼吸了,手脚、心肺疼痛难耐,一股凉意直袭头顶,他张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却苍白的发现五条悟没有说错,他就是如此恶心的人。
可他有什么错,为了复活爸妈,为了改变命运,一而再的重生又死掉,好不容易扭转了命运……
竹内春眼眶发红,神情可怜又无助,他看着五条悟,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东西,喃喃道:“我没错。”
中邪了般,不停重复:“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五条悟察觉不对,立刻抱住他,几乎同时竹内春抽搐着身体往地上栽去,一张脸纸糊的般,惨白一片,随着脸部肌肉跳动,眼球控制不住向上翻动,都这样了嘴里还念着自己没错。
“春!”
第136章
竹内春有病,这病也不复杂,就是受不得刺激。
死死活活这么多次,是块铁都融成泥了,他又不是神,哪能在付出真心后什么影响都没有呢。
竹内春睁开眼,意料之中在医院躺着。
系统还是没有动静,只觉得整个世界没有人能读懂他了,他叹了口气,忽然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
竹内春爬下床,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透过门缝他看见夏油杰冲上来给了谁一拳。
轰一声,那人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竹内春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飞快跑回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等了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门被撞开一大截,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进来。
原来被揍的人是五条悟。
通过只言片语,竹内春仿佛看到夏油杰阴沉的脸色。
实际上比起五条悟,他更怵夏油杰。
夏油总是温温柔柔又礼貌,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然而越这样发起疯来才最可怕。
俩人在为他的事吵架。
“没错,我确实在用咒灵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因此被他厌恶,不管你信不信,再这样胡闹下去你就是下一个我。”
五条悟猛地攥紧拳头,他扯了扯嘴想反驳,但在夏油杰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到底说不出话。
夏油杰目光复杂:“说真的,你现在的模样让我感到陌生。”
“少装了杰,如果你完全得到过,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奔向别人而什么都不做。”
“你怎么知道我没做?”
夏油杰扯起难看的笑容,他做的不比别人少,可那又怎样,不是他的哭着跪着都没用。
他嫉妒五条悟嫉妒得要死。
为什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靠近触碰他,而自己却要一而再地恳请对方才被允许迈进一步。
夏油杰的眉眼生出可怖的寒意,恶念如同疯长的野草,寸步不停地勒紧心脏,若不是理智苦苦支撑着,他都不知道发疯、烂掉了多少回。
五条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走廊昏暗的灯光落在身上,明明没有温度却叫人脊背发凉。
没有结果的纠缠叫人绝望。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后悔也没有用,还是把人逼死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