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像个偷窥狂和收集癖。
高中的时候温煦开玩笑啐我:收破烂的。
我笑嘻嘻,回嘴道:赢神小跟班。
我内心是舔狗,但绝不允许自己明面上摆出舔狗的姿态。
沈清还还翻到了装在盒子里的贺卡。
它们分别这样写道:
【小时汩,乖宝,姐姐先去上班啦,早饭在锅里。】
【时汩女士,请问您愿意陪一位十分优雅且美丽的沈女士共赴晚餐吗?】
【乖宝,还有两天就回去啦,等我。】
……
是沈清还送我的一束束花束里的贺卡。
还有,为沈清还今年的生日提前准备的礼物——
一本相册,里面都是以我的视角去为她拍的照片、去记录的生活的点滴。
里面有许多张图片:
我给她剥的菱角、做的糖包子。
沈清还举着个柚子朝我看。
戴着墨镜笑着朝我。
穿着白色裙子指着一池荷花朝我说话
……
翻着翻着,沈清还的眼眶湿润起来。
我却有些心虚。
因为我其实还有第二个行李箱,放在了老家,里面是我高中、初中时期的日记本,记录了部分我对沈长赢的喜欢。
晚上。沈清还点燃一炷香,我的照片前摆放着大大的香炉,旁边还有两只蜡烛。
她把从葬礼上收到的信件一一拆封,却没看。
在空中晃了晃白色纸张,对着虚空道:“惜惜,你在我旁边吗?能收到这些书信吗?”
没人看见,我点了点头。
沈清还点燃第一封信。
我的眼前耀过一片火光,天空中信纸缓缓出现,文字化为了金色的:
【阿姨你好,我叫石明睿,在实验小学上三年级。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那晚,我不该逃跑。后来也不该不承认是你救了我。真的非常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做很多好事,来回报社会的。】
我听到过众人议论,是沈清还和沈长赢一起施下的压力,要不然他们到死也不会承认。
我扭过头,不想再去看这样虚伪的文字。
在沈清还即将点燃第二封沈长赢写的信件时,沈陶然推门而入。
她眼里装满了不理解。
她不明白沈清还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替我收集这些信笺。
我也不明白。
但应该是了结我未竟的心愿吧。
沈陶然终于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清还自烛光中回过头来,咬着牙的口齿模糊,依稀能听清:“妈,我唯一害怕的,是她在地底下,没有一个爱她的人了。”
我如被雷电劈中,浑身汗毛直立。
她何以能替我着想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我跟她说过,已经去世的奶奶爷爷、姥姥姥爷,都不喜欢我吗?
是的呢。
沈清还。你如此爱我。所以记得我说的每一句话。
留守儿童,被迫骗保,几近辍学这几个关键词能很好地串联起我的前半生,直到我遇见你,能把我妥帖珍藏好、安放好的你。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发抖,一直在流着泪,整个人成了世界第二大的盐湖。
为什么,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你?
为什么又要让我离开你?
我抬头,开始质问上天的不公!
我指斥天地,我做错了什么吗?
“温厚”天地不回答,予我以雷暴、风雨。
第 35 章
孟婆骤然出现,她盯着燃尽的第一封书信,问我:“已经有人开始思念你,是你救的那个小孩。你入梦,还是不入?”
我摇摇头。
这样珍贵的机会,怎么会留给这样的人?
我只恨。
为什么会为了这样的人,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我看向沈陶然,她似乎也被沈清还的话震住,静缓缓搂着沈清还,说:“有你妈妈在呢,你可以写一封信给妈妈,让她帮忙好好照顾她。”
沈清还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在泪光中写完了那封给我的信。
但她烧信的顺序没有变,第二封依然是沈长赢的。
硕黑的虚空中,烫金大字又浮现:
【致时汩:
我的战友、我的朋友。
你好哇时汩。
你在那边,还好吗?
我对你,总有一些亏欠。
初中时,在我割麦子脚受伤时,在学校里把我背上背下的你。
中考结束那年,我脑子有些不清醒,差点被车撞,把我救下的你。
那天,我看到你一瘸一拐走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可以奋不顾身地去救别人。
可是你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的人,重视别人的生命重于自己。
还有,总是与我结伴而行的你。
很多时候,我与你互作参照。
高一一整年,最早的早读,是你陪我一起度过的;最晚的自习,是你陪我一起回寝室。
高三的时候,我因为自己的生活,自顾不暇,所以忽略了你的感受,意识不到当时的你有多需要我,意识不到在高考前你为什么要逃课,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去看海。
在高考后,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删掉,我知道,我真的是做错了些什么。
我登上空间,看到了那时你的签名里流出的无助和痛苦。
头疼的那晚,你跟我说,想提前回寝室了,我没察觉到你的异样。
小熊老师凶你时,我也只安慰了你几分钟。
时汩,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庆幸的是,后来我鼓足勇气再去联系你,你没有对我生很大的气。
我想对你说许多声谢谢,却又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太轻。所以就想着,以后有什么事,我总是要帮你的。
听到你和沈清还在一起的时候,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你在抚州稳定下来后,我偶尔回来,每次回来,我都能看到,你对于生命的热忱。
你钟爱每一场日出,每一次花开、每个季节的轮换。
或许,我应该像你一样珍惜。
时汩,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回头,应该不耽误这人生。
算了。时汩。
时汩,如果碰见我妈妈的话,就麻烦你跟她说一声,我过得很好。
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朋友,那时,我肯定是合格的。
或者,你做我妈妈的女儿,我们一起被她爱着。
又再或者,你做我的女儿吧。
我会像我妈妈对我那样,给你缝虎头鞋,给你抹香香,在你每个哭泣的时候,在你每次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的。
时汩,一路安宁。
我会想起你,永不忘你。】
一信烬完,风又把一张纸吹落地。
沈清还弯腰去捡。
下一秒,我却又看见一颗硕大的泪砸到地板上。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沈清还,不要再哭了。
沈清还从桌椅的缝隙里,拾起根细头绳。
她给我买了许多根这种细头绳。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两个人会对着这根破头绳哭泣。
但像这样散落在各处的头绳,还有许多。
所以沈清还,把它们拾起来,然后不要再哭啦。
我心正愁苦万分,该如何让这些头绳消失,宠物医院给沈清还打来电话:“你好,宠物店突发火灾,只只现在在抢救,您可以过来看一下吗?”
沈清还顾不上所有,跑了出去。
孟婆幽幽的声音出现:“有非人类生物在思念您,要入梦吗?”
“你说的,是狗?”
孟婆点头。
我想到了让那些头绳消失的方法。
朝孟婆点头,“要。”
我进入了小狗的梦。
梦里,只有黄色和蓝色是鲜艳的颜色。
一只额头上有着一抹白色的旋的小狗跑了出来。
却不是只只。
我蹲下身,小狗湿漉漉的舌头舔着我的掌心。
我问它:你是谁家的小狗呀,为什么会思念我、入我梦来?
小狗呜呜地叫着。
看着有点倔。
眼睛里转动的泪水,使我想起了最初曾被我抱进怀里的那只小狗
我心里一阵酸软。试探性喊它:“豆豆?”
沈清还家的豆豆?它是我所救下的第一只小狗?
“汪!”
它是“豆豆”!
从它的眼睛里,我忽然看见了一双女人的手,似乎是高举在水中,没一会儿,溺了下去。
豆豆想去救她,却晚了一步。
自此后,豆豆像是发了疯,遇见水便往下跳。
我心里升起了可怕的猜测:难道,沈清还的亲生母亲,是溺水?
豆豆给我看的最后一眼,是她挣扎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