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到那个时候，那些人也依然没有意识到贺文宇没有精神体这点意味着什么。”尼古拉斯的话还在继续，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黑雾只是加快了语速，将那些曾经的隐秘彻底揭露。如果他不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那些牺牲和过去都将无人知晓，“但是贺文宇联系上了安德森，而安德森手上有赵诗容留下的研究成果——一支能让人类的思维和虫族频率共振的半成品药剂。”
没有人知道，在赵诗容死后，她真正的研究成果全部都留给了安德森。
准确说，赵诗容并没有给安德森留下任何线索，只是将东西藏在了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而安德森则用药物和精神暗示让这段记忆碎片被彻底遗忘，然后开始等待一个时机。
而这一等，就是十七年的时间。
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也包括了顾决的死亡，以及安德森和赛尔特的彻底决裂。
那些怀疑过安德森的人，在持续十七年的时间里用各种手段刺探安德森的记忆无果之后，也终于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借由赵诗容研究成果上位的野心之辈，对赵诗容真正的研究毫无兴趣更谈不上了解。
在其他人眼中的真相，是赵诗容爱上安德森与他私奔到西区，但安德森却因为需要赵诗容的研究成果逼迫她一直进行研究，以此来维持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但其实一开始就是赵诗容在意识到东区实验的问题之后，借由安德森的身份躲到西区继续自己的研究。
而因为在其他人眼中，赵诗容是为爱私奔，不可能为了研究躲在实验室不回家。所以就只能是安德森背信弃义，逼着她研究出成果巩固自身地位。这才能保证赵诗容能够隐藏自己真正的研究方向，不在最初就被发现问题。
说来也有些可笑，在所有人眼中的模范夫妇，实质是彼此脖颈边的刀刃。而在所有人眼中貌合神离的夫妻，却是真正怀揣同样愿景的共谋。
在在十七年后，安德森终于等到了其他人都忘记了他的时机，拿到了赵诗容曾经留下的实验成果。
但是只有这支药剂还不够，因为这中间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载体。就像虫族的存在需要一个中心核，这个药剂也缺少了一个核心载体，一个介于人类和虫族之间的存在。
也正是这个时候，贺文宇找到了安德森，为他补上了这场实验的最后一个环节。
贺文宇作为哨兵能力微弱，但是他没有精神体，所有的信息都是依靠他自己的大脑进行处理的。所以他的精神远比普通的哨兵坚韧，甚至在精神领域更接近虫族。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能成为这支药剂的适配者之一。
“人类觉醒的时候会出现精神体，因为他们不像虫族没有**，只是纯粹的精神存在。所以在**受限的前提下，人类需要依靠精神体去承担一部分信息的冲击，也需要依靠哨兵和向导的结合稳定自身的精神状态。但是虫族不需要这些限制就可以发挥全部的能力。荧惑的存在让两个种族拥有了共同的能力，却又因为彼此的形态存在而迥异。那么，一个没有精神体的觉醒者，到底算是一个不需要精神体的人类？还是有着人类躯体的虫族？”尼古拉斯低叙着当时贺文宇意识到这点时的困惑，他的语气已经越来越接近自言自语。
贺文宇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对他来说也不再重要。
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这些问题都是不存在的。
尼古拉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最初加入那个组织的时候只是因为愤恨，并不知道当时贺文宇也正在那个组织中。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却是那些人因为怀疑他帮助贺文宇逃离，将追踪贺文宇的任务交给了他和卫绍。
如果尼古拉斯没有背叛，那么就由他和卫绍杀死贺文宇。如果尼古拉斯真的做了什么，那卫绍正好杀了他们两个人。
当时卫绍找到的贺文宇只是一具躺在休眠仓中的尸体，没有人知道贺文宇在死前做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死的。对他们来说，贺文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失败品，x他的死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前将顾决带到了那里。
所以……也没有人在意贺文宇最后的下落。
卫绍毫不在意地将那具尸体丢给尼古拉斯去处理，这其中或许还隐藏了一些没有言说的恶意，毕竟卫绍知道尼古拉斯和贺文宇的关系，他是故意在用这种手段刺激尼古拉斯发疯。
尼古拉斯没有发疯，他堪称冷静地接收了来自安德森的联络讯息，然后将贺文宇的尸体带给了安德森。
休眠仓将贺文宇的身体状态静止在了完全死亡前的那一刻，而知道赵诗容研究思路的安德森，则借此得到了作为最终成果的两支药剂。
而这，就是贺文宇——一个无名之辈的故事。
尼古拉斯的故事终于到了尾声，他看着面前涌来的黑雾只是无声笑了一下。
在这个所有人都在惊恐躲避黑雾或者关注虫母动向的时刻，能够停下来聆听这些话的内容的，除了尼古拉斯自己也就只有顾决了。
这也是他选择将这些事告诉他曾经深深憎恶的顾决的原因。
尼古拉斯并不是个好人，也从来没有想过拯救世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唯一行动的原则就是恨意。
他憎恨自己，憎恨周围的人，甚至去憎恨和他毫无瓜葛的顾决。
他的恨意在他的身体中燃烧，驱使他这具空壳在人世间行走。这怒火曾经熄灭过，但现在又以更猛烈的姿态燃起，要将他燃烧殆尽。
但现在，这簇灰烬也终于走到尽头了。
他能做的事就到此为止了，真正的主角另有其人，他们都不过是无谓的柴薪。
但是哪怕是柴薪，也有迸溅出火星灼烧他人的能力。
尼古拉斯张开了双臂，迎向这团黑雾，像是一个横跨了时间的拥抱。
黑雾也同样蔓延着，将他拥抱入怀中，将他一同化为黑雾。
但在彻底消融前的那一刻，尼古拉斯却将目光投向了顾决。
顾决依然静静地站在大厅中央，他没有出声打断尼古拉斯那长长的故事，但也没有进行任何回应。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最中央，像在等待着什么，那无悲无喜的脸庞看上去更接近一尊神像。
“但是，贺文宇死了，死人是没有自己的意识的。”尼古拉斯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他的身影消融在黑雾中，而他口中吐露的话语更像是一种诅咒，“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吗，他们依然没有找到统一的意识主宰，而在那之前，他们是不会停下的。”
这新生的虫群缺少了他们的主人。
而这最佳的人选，是站在这里的顾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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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缓慢收线中
第97章
黑雾在嘶吼、在低鸣，混乱的意识让它们只能喊出支离破碎的词句。
这样的它们不是人类，但也不是虫族。
如果它们能拥有人类的外形，那么或许在场一些人会感觉到熟悉。因为他们研究出来的失败品就是如此，拥有觉醒者的能力，却没有精神体，也没有人类自我的意识。
而现在，只不过是这些失败品脱去了人类的躯壳，拥有了接近虫族的外形。
作为源头的贺文宇有着对人类身份的定位，这是意识群对抗虫族的基础。但这只能让这些人留有残存的自我认知，却无法达成和谐的统一。哪怕贺文宇还活着，也无法让这些人拥有共同的认知。
所以当那个领头人看到顾决的时候，他才会说出那句“果然，你才是最合适的”。
因为死而复生的顾决，才是真正介于人类和虫族之间的那个人。他的意识曾经被虫族操控，也曾真正融入过虫族的意识网中，没有人比他更能适应这种状态。
而这个时候，顾决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尼古拉斯会说这么多。不只是因为他是此刻唯一的听众，更是因为如果顾决真的成为这个意识群的核心，那么他此刻听到的一切，都将传播到所有的意识中，让所有人都记住贺文宇的存在。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让顾决成为这个意识群的核心。
这件事，除了顾决自己，其他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已经决定了他的结局，只等着他融入这团黑雾，去成为新虫群的主宰，成为新世界的救世主。
明白了这一点的顾决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闪躲的意图。
但那团黑雾却像是畏惧一般，避开了站在最中间的顾决，转而扑向了别人。
现在，所有的混乱似乎都与顾决无关，明明是所有人计划中的核心，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顾得上顾决。
顾决只是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虫母。
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中，虫母依然居高临下地浮在空中，它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它没有阻止人类的任何行为，哪怕这些行为是为了杀死它。
没有人知道虫母在等待着什么。在这片混乱中，居然只有作为中心的虫母和顾决在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