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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青山掩苗寨 > 第76章
  我想我不需要再问,也不用再找什么自我,我已在世界中。
  人生二字,“人”字一撇一捺,我刚好生了一双手脚,脊骨未折,想来还不算愧对这字。至于“生”在什么地方。大族长,你猜猜是在哪。
  你就是我的人生,我的全世界也都在你那。
  想你。
  我爱你。
  落款二月十一号。
  “我本想把格桑花折走的,不过有点不舍得。”奚临说,“虽然有句话说‘有花堪折直须折’,不过我认为花也不是为我长的,它本来待在那好好的,莫名被我塞进兜里算怎么回事……唉,也就那么一会吧,我对着这朵花纠结要不要折走的时候,短暂地理解了一下你的心情。”
  奚临趴在床沿看他,唇角斜斜勾起来,“但我不是花,我是自愿跟你跑的,留下我吧大族长。”
  兰朝生垂眼看他,朝他伸出手臂。奚临自觉爬上床到他怀里去,靠着他的肩膀,听到兰朝生的心跳声。
  兰朝生什么话都不说,低头啄吻他的额角。奚临窝在他怀里躺了一会,从袖口磨磨蹭蹭又掏出个东西,这回是个戒指盒。
  木制的小盒子,很有设计感的方形切割,上头刻着兰朝生和奚临的名字缩写。
  奚临没看他,欲盖弥彰地把自己心头的紧张压下去,慢吞吞地说:“说起来咱俩都结婚三年了,对吧?我就不搞这么多花哨了,嗯……你想不想和我一块戴个戒指?”
  戒指盒打开,黑色天鹅绒上躺着两枚挨在一起的铂金素圈。兰朝生的目光落到那上头,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久到奚临忍不住瞥他一眼,叫他:“说话啊?问你愿不愿意呢。”
  兰朝生抱着他的胳膊忽然收紧,险些勒得奚临一口气没上来。兰朝生问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去年拜托朋友帮忙定制的。”奚临说,“上个月刚做好。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现在是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以后要靠家财万贯的兰族长养我了。”
  兰朝生求之不得:“好,养你。”
  他伸手要奚临给他戴上,奚临套进他左手无名指,兰朝生的手指修长,戴着戒指和奚临想的一样好看。兰朝生也替他带上,这个简短的“交换戒指”仪式完成,奚临总忍不住想笑,说:“你现在就是已婚的男人了。”
  兰朝生回:“我本来就是已婚。”
  奚临心想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兰朝生是把他第一次来的那天当作婚礼,可对奚临来说,今天晚上才是他的“新婚夜”。他在与世隔绝的西洲,在南乌寨大族长的怀中,和他爱的人定下终身。
  第二日他们收拾行李回南乌山,奚临一路心情奇好,远远到了山门口,看着南乌寨的苗人们早早就在山门口等着他,居然全穿了盛装。高大寨门下几个头顶牛角银冠的姑娘笑吟吟捧着两碗酒,也不知是用来“拦门”还是“接风洗尘”。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雀跃盼着奚临来。小俏站在最前头,两年过去,她长高了,站起来已经能到奚临的胸口,头上扎着两朵黄色的小花,高声用苗语起哄:“新娘子来咯!”
  路两旁的野花开得茂盛,依依不舍地撩过奚临的裤脚。他恍惚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想起好多年前的那天,他也是这样被稀里糊涂地带上了山,在山门口茫然地被灌下接亲酒,和偷看他的小俏对上眼,然后跟着他身旁的这个男人,进了祠堂拜堂成亲……和他此生深爱的人。
  轻风吹起奚临的头发,他笑着去牵兰朝生的手,一如初见时,问他:“我叫奚临,溪水去三点,临山观水的临,老板贵姓?”
  兰朝生回头看他,神情中似有笑意,用苗语说:“yof,鹞。”
  “嗯?”奚临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但紧接着反应过来,这是兰朝生的苗语名。
  ——“我是作为下代族长出生的,寨里人只能叫我的山名。这是我的家名,除了父母,就只能……”
  就只能伴侣才可以用这个名字叫我。
  奚临笑着问:“什么意思?”
  兰朝生:“漂亮且锋利的意思,像鹞的嘴和爪子。”
  奚临朗声大笑,说:“人如其名的好名字啊!兰族长!”
  从此以后,我的名字就只有你能知道,也只有你能用这个名字来唤我。这是我的家名,是父母所赐,但它属于你,只属于你。
  像我属于你,你也属于我那样,只是你的,只是我的。
  奚临笑着握紧他的手,兰朝生也更用力地回握住了。苗人们欢呼着,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好似喜乐。日光灿烂,穿透枫叶铺下斑驳光影,雀鸟跳上枝头,五颜六色的花朵随风摇晃着,相握着的两只手紧紧交缠,两枚银色的戒指闪着微光。
  往后日日夜夜,千山万水,我都会在你身边。
  日子会越过越好,青山绵延,生命不息。阳光和鲜花会在你去过的每一个角落,一如我跟随着你。
  因为你来了。
  花就会开。
  —全文完—
  第66章 番外一 给奚老师的情书
  回到南乌寨教书的第一年,奚临收到了一封情书。
  这情书夹在他的教案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塞进去的。奚临发现的时候大惊失色,抽出来拿给旁边的兰朝生看:“谁要害我?!”
  作业纸叠成的小方块,上头用钢笔画了个小爱心,用心昭然若揭。彼时兰朝生正坐在旁边帮他改作业,闻声抬头看一眼,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
  他从奚临指间抽走这封“情书”,翻开扫了眼。奚临把脑袋凑过去,见这信上的字迹歪七扭八,写:奚老师,我很喜欢你。
  我觉得你很帅气,也很温柔。有时候看着你,感觉心头的阴埋(霾)也被一扫而空了。原谅我是个胆小鬼,只敢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我的感情,也希望你不要讨厌我,我只是太伤心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人。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只想让你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喜欢你。我知道你和族长住在一起,但是我的阿妈告诉我,你是男生,男生和男生之间是没有爱情的,所以你只是和族长成为了家人。那么将来你是不是也能娶别人?因为你需要一个阿妹,我想成为那个阿妹。
  希望你天天快乐。
  奚临越看越惊慌失措,感觉这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肘击他的教师资格证。还“不会告诉他是谁”呢,这傻姑娘以为她的字是谁教出来的?字迹一眼就看出来是谁了好吗!
  兰朝生慢慢把这张纸拍在桌上,字迹朝上,说:“妹良写的?”
  “我操。”说对了,奚临震惊地看他,“这你都看得出来?”
  难道是因为兰朝生替他改过太多次作业了?奚临反思了下自己平时是否有点太懈怠工作。兰朝生瞥他一眼,说:“上回我去接你的时候,她在门后偷看你。”
  奚临:“……哦。”
  “还有上上次。”兰朝生说,“上上上次。”
  奚临:“……”
  妹良是他班上的学生,平时寡言少语,每回课堂上一被奚临叫起来回答问题就脸红。奚临一直以为那是她性格害羞的原因,从没往别的方向想过。十四岁的年纪,也确实正是情窦乱开的时候。
  奚临头疼一会,问兰朝生:“我该怎么办?”
  兰朝生:“你想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吗?”
  兰朝生手按在这封“情书”上,头也不抬地说:“你自己的学生,自己去解决。”
  奚临:“……”
  真无情啊。
  “族长。”奚临凑过去蹭他的肩膀,“我的大族长,地主,兰叔叔,亲爱的,帮帮我嘛。”
  兰族长不为所动,拿红笔给手下某倒霉蛋小孩的作业批了个凌厉的“重写”,说:“不要叫我。”
  奚临福至心灵,叫他:“老公?”
  兰朝生:“……”
  奚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情变了,立刻顺竿子往上爬,蹭着他的肩膀凑过去亲他的下巴,说:“我确实很难办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敏感的时候。冷处理热处理好像都有后患,用你的人生经验给我支个招吧,嗯?大族长。”
  兰朝生垂眼看他片刻,搁下笔问:“她为什么喜欢你?”
  “嗯?”奚临说,“这我哪知道?”
  “你经常和她说话?”兰朝生问,“单独给她辅导过功课?”
  奚临茫然:“没啊?”
  兰朝生盯着他的脸看了会,眉头微蹙起来。奚临最看不得他皱眉头,伸手手动给他捋平了,说:“这我哪知道,我工作一向是兢兢业业,我哪知道这小姑娘看上我哪了……少扯远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兰朝生说:“不要理她。”
  奚临:“这么简单?”
  “嗯。”兰朝生说,“你冷冷她,她自己就想明白了。”
  奚临:“……”
  说了跟没说一样。
  奚临转头自己琢磨了会,认为兰朝生长到这么大应当是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问也是白问,遂愁眉苦脸的自己想招去了。到了傍晚,兰朝生莫名把奚临从屋里扯了出来,说要带他去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