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川被陈离江滔滔不绝的歪理怼得莫名其妙,一时语塞。
他刚想反驳几句,陈离江却在此刻乘胜追击:“你看,你甚至没否认。你根本不在乎他累不累,睡得好不好。你只在乎你的不甘心。他很累了,你别再吵他了好吗?”
“我没有!”莫承川下意识急忙地辩解,“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吃穿用度哪里短了他的?都是给他最好的!我只是脾气不太好,我也能改。而且……你不也是装的吗?等他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会输得比我还难看!”
陈离江轻笑一声:“对,我是装好人。可我就能装,装一辈子好人,装一辈子纯良,把他从头到尾护在我的假象里。你能吗?你不能。”
“更何况,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就连你们的‘初遇’,也是我当年带他去参加那场无聊聚会才发生的。”
见莫承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陈离江知道自己故意拿着刀剖开的过往起了作用,他漫不经心地提到:“没有我,你,还有我那个好哥哥,你们谁有机会让他多看那么一眼?不会有的。莫承川,你,还有我哥哥,出现在他生命里,本身就是一个因为我而存在的错误。”
莫承川终于知道当初白羽口中说的“陈家人”是谁了,是陈离江。
他莫名有种错觉,一团名为“宿命”和“缘分”的杂乱线团在这些蛛丝马迹的提示下,被引导着渐渐解开纠缠,最后变成了一条笔直顺畅的线,只不过自己手上这条线的另一端不是白羽。
不是又怎么样?!他仍旧不甘,他就是要争!
他懒得听陈离江废话,抬手狠狠推向陈离江的肩膀,却被陈离江大力反推回去。莫承川新换的假肢尚未完全适应,不稳地踉跄着向后连退好几步,直到身体重重撞上墙壁。
陈离江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腿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啊”了一声,“不经意”提起:“对了,你这腿伤得还挺值。你知道吗?白羽第一次和我闹脾气,还是因为我打断了你的腿,跟我冷战好几天。他当时哭得太厉害,眼睛肿了好几天,看东西都模糊。”
莫承川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稳住身形,没再理会陈离江,目标明确地再次朝着沙发上沉睡的白羽走去。陈离江立刻上前阻挡,严严实实地堵在他面前。莫承川不耐烦至极,用尽力气狠狠一推!
可方才还下盘稳健的陈离江,此刻却突然“柔弱”地不像话,只一推,便顺势跌倒在地。随后,他嘴角突然扬起一抹邪笑。
莫承川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陈离江便主动将自己的小腿往结实的沙发腿上撞去,整个包间发出巨大的声响。陈离江一边脸色苍白地捂着腿,顺手将地上的灰抹在裤子上,一边抬头,痛苦地惊怒道:“莫承川!你别碰阿羽!”
迷糊梦中的白羽似乎听到了陈离江呼唤自己的声音,他猛地惊醒,懵懂地睁开眼,一眼便看到跌坐在地、捂着小腿、面色痛苦的陈离江,然后是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莫承川。
顷刻间睡意全无,他弹跳起甩开身上的毯子,扑到陈离江身边,声音都变了调:“陈离江!你怎么样?!”
白羽对莫承川没有好脸色,只有厌恶,他恶狠狠地瞪一眼莫承川,随后颤抖着手小心卷起陈离江的裤腿。那小腿被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覆盖,显得十分狼狈。
陈离江倒吸一口冷气,适时出声:“就因为我当初弄伤了你的腿,你就要这样报复回来吗?可是我已经向你道歉了,如果你真那么恨,这条腿你拿去好了!”
“不是我!”莫承川百口莫辩,急得向前一步,他看着白羽,希冀白羽能够相信自己。
但怎么可能。
陈离江的逻辑无懈可击,动机合情合理,而莫承川的“前科”和此时的出现,都让白羽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他硬气地站起,挡在陈离江前面,冷冷厉声打断:“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没完没了了是吗?!非要在我觉得快要幸福的时候出现,非要毁掉一切你才甘心吗?折磨我,现在还来伤害我的伴侣?”
“伴侣”大概是一把刀,捅进莫承川的心里。
他曾用尽手段,威逼利诱,都未能从白羽口中换来这个称呼的认可。
而现在,陈离江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了。
他曾拥有的,陈离江有了。
他从未拥有的,陈离江也有了。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争取就能得到的。不爱你的人,眼里永远没有你的位置。
白羽,是真的不爱他。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是不是?”莫承川猩红了眼,声音沙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说一句?”
“听你说什么?说你不是故意的?还是说他自己往沙发上撞,就为了陷害你?!你自己听了会相信吗?!”白羽觉得荒唐透顶,耗费最后一丝耐心用力推搡着莫承川,将他狠狠推向门外,“滚!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莫承川失魂落魄地任由白羽推着,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他透过缝隙,瞧见了陈离江那挑衅的眸子,气到不稳地踉跄几步,靠在门上。
那明明严丝合缝的戒指,却在此刻突然从他指间掉落了。掉落在昏暗走廊的地毯上,滚了几圈,不动了。
白羽不要他的戒指,不要他的解释,也不要他。
——
包间内,白羽急忙将陈离江扶起,心疼又笨拙地对着那片淤青吹吹,他眉头紧锁地看着那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心里对莫承川的憎恶又深一层。
“阿羽,我没事。”陈离江连忙拉住白羽,说:“我皮糙肉厚。”
白羽却在心里默默反驳:骗人。你明明从小娇生惯养,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可能皮糙肉厚?
他快速拨打前台电话,要了包冰块敷在陈离江腿上。
冬季的夜晚降临得总是快,彼时已是黑夜,窗外华灯初上,锣鼓喧天,好热闹。紧接着,一簇璀璨的烟花“咻”地划破夜空,在黑夜中绚烂地绽开,五光十色。
这便是售货员口中说的“烟花秀”。
热闹穿透窗户,陈离江为了转移白羽的注意力,拉着他挪到窗边。
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绽开,绚丽色彩交织变幻,彩色的光明明灭灭地映在他们脸上。
白羽下意识拿出手机,录下一段烟花盛放的视频,顺手发到了那个“欢乐四人行”的群聊里。与此同时,群里弹出了青云发来的另一段视频,角度不同,却是同样的场景。
白羽这才猛地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朋友,赶紧发出道歉:[你们出来了没?我刚刚睡着了忘记了!][对不起.jpg]
[青云:没事啦!其实我们是骗你们的!我们跑得可快了,根本没人抓到我们!哈哈!]
白羽松了口气,庆幸道:[那就好。]
还好没有傻乎乎地牺牲掉陈离江的风铃,还好青云楚潭没被抓走也没因为自己的遗忘而生气。
可身旁的陈离江却对这打断而不满,他伸手轻轻将白羽握着手机的手按下,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将人从窗前带离,转向自己。
窗外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可这些声音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陈离江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住了白羽。
白羽只微怔了一瞬,便闭上了眼,手臂环上他的脖颈,配合地回应。
“永远只喜欢我好吗?”
“好。”
第68章
青云和楚潭在a市又玩了几日,终究还是到了归期。白羽挽留无果,非要亲自将两人送到了机场。登机口前,他们互相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挥手道别时,青云还偷偷朝白羽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句“你们好好的”,这才被楚潭揽着肩膀带走。楚潭却在下一秒俏皮地扭过头,笑得很灿烂,像是结束了一场盛大演出的谢幕礼。
白羽听见他用那懒散又认真的语调对自己说:“小白,下次再见。”
送走朋友,返程的车上,正好陈离江订制的特制助听器也送到了。还没到家,他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仔细地为白羽戴上,直到确认佩戴舒适,才满意地欣赏了那精致如配饰的助听器一遍又一遍。
另一边,陈颂年与赵清颜夫妇自上回“说漏嘴”事件后,自知闯了祸,“落荒而逃”般离开了老宅。
两人心下难安,对视一眼后一拍即合,驱车径直去了陈遇山处。在长子家中,夫妇俩一唱一和,软硬兼施,终于从陈遇山那里将话套了个遍,白羽这些年大致的处境也被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越是了解,两人的呼吸越是沉重。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安静温顺的孩子,从前竟受了这么多苦,而自己的两个儿子,竟都或多或少成了他痛苦的来源之一。
愧疚感久久挥之不去,他们不知该如何开口,该如何才能补偿这个孩子。直到收到陈离江发来暗示两人已和好的邮件,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