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耀的目光在时钦身上停留一瞬,才转向儿子开口问:“后天手术?”
迟砚应声点头:“嗯。”
迟耀没再多问,只朝身边的妻子递了个眼神。
方兰立刻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双手递到时钦面前。时钦懵懵地接过来翻开,入眼竟是一份股权赠与协议,赠与人一栏清清楚楚写着“迟耀”,受赠人那里,赫然印着自己的名字。
……这老家伙转性了???
迟砚安抚地摸了摸时钦的头发,说:“给你和孩子的见面礼,收下吧。”
方兰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语气关切地问:“小砚,月子中心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迟砚:“嗯,安排好了。”
话音未落,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迟砚不会留时钦独自面对父亲和继母,拿出来准备掐断,屏幕上那串几年未曾出现却烂熟于心的尾号,来自他母亲叶梅。
他直接挂断,并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傍晚赵萍赶来医院,迟砚才寻了个间隙看手机,有一条来自那个号码的未读短信。
【小砚,在忙工作吗?不忙了回个电话】
眼下是迟砚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时钦更重要。他没理会那条短信,直接关了机。
接下来,他一心一意守着时钦。
直到被推进手术室前的那一刻,时钦终于是撑不住那份嘴硬,死死攥着迟砚的手,眼眶倏地就红了,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意:“老公,我有点怕……”
正因为知道这傻子心里有多害怕,迟砚才特意选了这家高端私立医院,申请了全程陪产。他俯身,不停地亲吻时钦的额头、脸颊,低声安抚:“别怕,只是分开一小会儿,消了毒才能进去陪你。”
最后,他捧住时钦的脸,额头与他轻轻相抵,望进他湿润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地保证:“小钦,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等视线里彻底看不见迟砚的身影,时钦心里反复默念迟砚说的那句话。他被推进手术室,接受麻醉,插上尿管,可冰凉的触感和未知的恐惧让他止不住地紧张,连医生暖心的安慰都听不进去。
当一块宽大的无菌帘布在他胸前支起,他才在朦胧的泪眼里,看见了那个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朝他走来的身影。
迟砚做消毒时就心急如焚,时钦说怕,其实他更怕,一颗心早就拴在了时钦身上。
此刻一见到人,他便紧紧挨着,舍不得再离开半分距离,额头轻轻抵住时钦的额头,将他汗湿的手紧紧攥进掌心。
时钦吸了下鼻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小声地有点儿委屈地蹦出一句:“老公,你说句好听的,说爱我什么的,我想听。”
“好。”
这傻子闹得像生离死别,迟砚的心就没这么疼过。他凑在时钦耳边轻轻低语,一遍遍地说着那三个字,直说到时钦眼里的惧意慢慢褪去,把揪着心的话题转到了孩子身上。
时钦还是问了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你猜七七像谁?”
“像你。”迟砚看着他说,“像你更漂亮。”
时钦弯着嘴角,带着鼻音自恋了句:“我也觉得。”
手术室里,清脆的拍打声接连响起,紧接着,一声响亮有力的啼哭划破空气。
时钦猛地愣住,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真的生了个小人类,他有孩子了!他做爸爸了!闷葫芦也做爸爸了!七七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来,让两个爸爸好好瞧瞧。”医生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凑近他俩,特意分开婴儿的两条小肉腿,给他们展示特征确认性别,笑着宣布,“瞧瞧咱这鸟儿,是个健康的大胖小子,哭得多有劲儿啊!”
看到那明晃晃的俩蛋,时钦当场傻眼:“啊?怎么是男孩?我的小丫头呢?”他盯着那皱巴巴的小脸,有点无语,“……这看着也不帅啊,好丑。”
迟砚目光落在那团鲜活的小生命上,小家伙嘴巴张得圆圆的,哭声洪亮又闹腾,中气十足,那劲儿像极了时钦,连头发也跟时钦的一样,黑亮浓密。
一股滚烫的热意,毫无预兆地漫上眼眶。
时钦正懵着,心想这孩子怎么那么丑呢?一转眼瞥见迟砚,顿时发现新大陆,惊奇地问:“老公,你,你哭了?”
迟砚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那些汹涌的情绪已化作眼底的笑意。
他等到了。
此生最难忘的夏天。
第74章 小宝宝
时钦就没想过,小东西会是个带把的。
早在迟肃失去继承权后,他就不惦记帮迟砚争什么家产了。反正自己名下那些财产和股份,这辈子都不愁花,把自家小日子过好才要紧。
所以比起男孩,时钦更想要个文静乖巧的小丫头。七七的大名还是他亲自取的,花了整整一周时间,从精心挑选的几十个汉字里,反复琢磨,终于定下了最满意的——迟苒。
姓随了闷葫芦,“苒”寓意温柔美好、生命力旺盛,念起来清新脱俗,跟个小仙女似的。
他满意得不得了,甚至跟迟砚商量过,要不干脆把小名改成“苒苒”,多好听啊!
就住院前那待产包,也是时钦扒着网上的经验贴,一手指挥迟砚收拾的。从小衣服小袜子到奶瓶,清一水儿的嫩粉和鹅黄,全是女宝款。
结果这下好,生出个带把的……
哭起来还丑,小脸皱成一团,活像个小老头。时钦一时半会儿实在接受不了,就凭自己这张帅脸,闷葫芦那张脸也没得挑,强强联合的颜值基因,怎么偏偏生出这么个小老头?
难道正正得负?!
他在手术室里那点初为人父的激动和新鲜劲儿,一被推出手术室就荡然无存,回了病房没再瞧过小崽子一眼。
主要也瞧不着,病房外的客厅里早围了一伙人,全是迟家那些上赶着不请自来的亲戚。看这热闹阵仗,十有八九是迟砚那老爹吆喝来的,无非是想显摆自己当了爷爷。
时钦除了嫌吵,倒也无所谓,老家伙爱显摆就显摆,只要红包和股份给到位就行。
他就留了干妈和好兄弟陪自己,用眼神示意迟砚不准进来。谁知闷葫芦还进来,他着急嚷嚷:“你别进来啊,就在外面待着,好好负责收红包,看看你爸给没给七七准备股份。”
被小财迷驱赶的迟砚:“……”
“哟,这大胖小子挺精神,眼睛圆溜溜的。”迟放俯身凑近,稀罕地盯着护士怀里的小婴儿,白白嫩嫩十分讨喜,那小嘴自己嘬了两下,又哼唧一声。
方兰在一旁笑着补充:“六斤六两,这分量可不小,以后跟小砚一样结实,大高个儿。”
迟耀六十好几的年纪,盼了多少年,可算抱上了大胖孙子,常年严肃的冷脸上刮起春风,连带着周身气场都变得和蔼可亲。他转头告知迟砚,会再给时钦和孩子包个两千万的红包。
沈维关上房门前恰好撞见这一幕,他走到病床边坐下来,调侃时钦:“你儿子真出息,一落地身价就过千万,可惜了我的女儿梦,彻底碎了,给七七买的那些公主裙穿不了了。”
“操,我的小丫头啊……”时钦术后暂时不能吃喝不能睡,想到自己为了要这个孩子遭的老多罪,又操一声,“我认真取的名字都用不上了,还得重新取,不管了。”
“让周砚取,你啊,好好歇着才是正事。”沈维笑着道喜,“时钦,恭喜你做了爸爸!”
时钦对“爸爸”这个新身份还没什么实感,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身体缓慢复苏的知觉上,总算卸货了!能平躺着睡了!
赵萍一直守在床边,心疼地比划着,又抓起时钦的手,朝他用力竖了竖大拇指。见他和沈维聊得不错,她安心了些,心里也惦记着外头的孙子,便比划着示意自己想出去看看孩子。
知道赵萍喜欢孩子,时钦用口型催她:“干妈你快去。”
客厅里,迟砚认真听完了护士讲解如何喂奶。他看着对方怀里的小不点,前一刻还扯着小嗓子嗷嗷哭,一含上奶嘴便安分下来,嘬着嘬着就慢慢闭上了眼,喝完没一会儿睡着了。那长而密的睫毛和白净的皮肤,都随了时钦。
见赵萍从里间出来,迟砚心里记挂着时钦,匆匆拿出刚开机的手机,给小不点拍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
刚要进房间时,手机屏幕上接连弹出几条短信,均来自他母亲叶梅,问他为什么关机,内容满是诉苦。周志刚六月底突遭车祸,事发路段刚好没监控,肇事司机逃逸了,如今不仅治疗费用高昂,人还面临着截肢的风险。
多年不联系,开口就是要钱。
迟砚对周志刚这位继父没有半分感情,只有旧恨。但周志刚是周焕的生父,而他对这个弟弟,终究是有着实打实的情分。
他没再多看,直接将叶梅的手机号发给助理,交代凌默去对接处理。
“红包我给周砚了。”沈维说,“也就你今天生孩子,我刚好挤出时间,接下来又得连轴转,下周还要招待来中国玩的大学同学,等你出了月子,再来看你。”
说到“月子”两个字,沈维自己先忍不住笑了,打趣道:“你一个大老爷们,结果又生孩子又坐月子,我这人生也算开了眼,就差没见过鬼了。”
“我自己都他妈开了眼。”时钦好奇问,“大热天的来玩,有发展的可能不?是老外么?”
“不是老外。”沈维想着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省得时钦总瞎操心,索性说了,“韩国人,算是我前任,处过两个月。”
“什么叫算是?”时钦顿时来了八卦的兴致,挤眉弄眼问,“来找你旧情复燃的?”
“……”沈维无奈解释,“刚去澳洲的时候有点不适应环境,也闲得慌,就想找个人试试,谁知道和他撞号了,就没做成,处成了朋友,他真是单纯来玩的,以前没来过中国。”
时钦头一回听说“撞号”,觉得稀奇:“你是1,他也是1,你们两个都不想被捅屁股,是这意思不?”
“……你能不能文雅点。”沈维哭笑不得。
“你也学周砚假正经了是么?少装逼啊,为什么不想?”时钦更加不解,并分享起独家心得,“做0多爽啊,又不用出力,只管享受,周砚让我捅我都不乐意。”
沈维:“……”
时钦还在兴头上,又追问:“有没有他照片?你就试试呗,做了你就知道了。”
“打住。”沈维直接掐断话题,“人也看了,红包也送到了,我撤了。”
“欸!”时钦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还不忘伸长脖子劝,“你试试啊,做0真的超爽,我一天不做就浑身难受。”
沈维:“……”兄弟疯了。
迟砚一推开房门,就听见时钦嚷嚷着那些没羞没臊的话。他知道这傻子跟沈维关系亲近,却不知,能亲近到什么骚话都张嘴就来,挺会气人。
怕醋缸子发作,沈维脚底抹油似的,麻溜儿撤了。
等人一走,迟砚在床边坐下,刚想问问时钦身体状况,又听这傻子给他语出惊人:“老公,你想做0不?”
迟砚:“……”
时钦只是灵光一闪,做0这么爽,闷葫芦会不会也想试试做0的滋味?可因为自己尺寸做1不太合格,闷葫芦才一直憋着没说?要真是这样……
这念头一冒,可把时钦自己给吓着了,他立马绷起脸,去拉迟砚的手,严肃警告:“我刚给你生完孩子,多不容易啊,你将来要是敢背着我偷人,看我不弄死你!你要哪天真想做0,我也不是不能努力一下,实在不行就买个电动的。”
“……傻子。”迟砚看时钦精神头挺不错,至少还有心思跟他疯言疯语,等麻药劲儿过去,没准得哭鼻子,舍不得说别的,“以后少跟沈维聊这些。”
“干嘛?都是男人,聊聊怎么了?”时钦撇撇嘴,转而问,“七七呢?”
“睡了。”迟砚说,“喝了二十毫升奶。”
“这么乖啊?不错不错。”时钦有点满意,又问,“你爸他们走了没?”
迟砚:“我大伯他们先走了,我爸跟方姨还在。”
时钦:“你二哥也走了?”
“嗯。”迟砚点头,解释了下,“我爸在,他不会多待,主要是来看孩子。”
时钦不禁佩服拉皮条的,自打迟肃这威胁一除,迟放在年初情人节就果断取消了婚约,转头跟那个叫连戈的男人好上了,相当于公开出柜,两人处到今天还没分,听说蜜里调油好得很。
那老家伙本就看不惯儿子搞同性恋,迟放这么一闹,跟叛逆期的不孝子差不多,父子俩僵硬的关系至今也没缓和多少,依旧是面和心不和的状态。
时钦还没仔细瞧过孩子的模样,迟砚打开手机相册,将照片递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