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复活的人,可能从来就没死过!
甚至……他思念着、惦记着、无时无刻不牵挂着的人,真的是人吗?
四十二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播放着,段水流顿时觉得那些清晰的记忆一下子变得缥缈又茫然。
万壑松到底是谁?
万粟粟,她真的存在过吗?
万谷春!不行!我要找万谷春!
段水流披头散发地从地上爬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他瞬间失去了踪影。
萧随捡起那截枯枝和花瓣,他看着地上的血迹和遗物,脸色煞白。
会场一片哗然,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外面,应忧怀感应着飞光的气息,已经追了出去。
第107章 跟我回家 恢复记忆
雨是冷的, 斜斜的冷雨打在脸上,犹如细密的针。
应忧怀追着那一缕气息,已经三天三夜。
他不需要辨别方向, 心里深处那根早已断了的弦,在裂谷那一瞥之后,就开始发出微弱而持续的悲鸣, 牢牢牵引着他的全部精神和思绪。
如同附骨之疽, 也如同溺水者眼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终于,他终于在一片荒芜的山坳里截住了飞光。
没有言语。
飞光转身,面具在雨幕下泛着湿冷的光,那双眼睛依旧空洞, 只是深处似乎多了一丝被不断追逼出来的、属于野兽的烦躁与暴戾。
一直跟着我,不如去死吧。
动手。
应忧怀不想动手,只是闪躲,他心中苦涩:“你又不记得我了吗?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飞光不语, 短刃在空中划了半个圈。
他的身形在空中移动得飞快,肉眼看来,空中有数十个残影,难以辨别。
这一次的厮杀,比风裂谷中更凶险,也更诡异。
飞光的招式依旧狠辣精准, 带着常年作战淬炼出的那种冰冷气息,招招致命。
应忧怀哀求道:“你先听我说, 我们不动手, 好吗?”
应忧怀不动手,只是一味闪躲,飞光找找扑了空, 难以对他造成伤害。
飞光开口,嘶哑的嗓音里少见地动了怒:“别废话,动手!”
应忧怀一边用手臂格挡一边道:“你认识我,认识萧随,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跟我回去吧,跟我回家。”
“少废话!”飞光恼怒道。
这几天里,应忧怀一直追着飞光,他并不动手,只是纠缠,同时嘴里还说着这些飞光听不懂的话,这让他感觉十分恼怒。
雨还在继续下,飞光冷冷道:“不杀了我,别想带我回去。”
应忧怀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衡律司呢?他们用什么控制了你?”
“控制?”面具下,飞光的眼神闪过一丝冰冷,“衡律司是为了所有人的幸福!”
说着,飞光手中的攻势更猛烈了,不要命地朝着应忧怀攻击而来。
饶是应忧怀频频闪躲,速度也没有飞光快,很快,他的身上就出现了数道伤口。
“我是应忧怀,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应忧怀恳切道,“你是烛龙心啊!你是火灵根,你会炼药,也会炼气,所有人都喜欢你,你是长虹书院的天才,你还记得你要当书院的院长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飞光冷哼一声,趁着应忧怀说话的空隙,一刀送了出去。
应忧怀躲过后眼疾手快,一下捏住了他的手腕,随即一愣:“你……没有右手。对了,你没有右手。”
飞光冷冷地看着应忧怀,手腕一松,机括就自己解开了,他轻松挣脱了应忧怀的桎梏。
应忧怀沉声道:“现在记不得没有关系,是衡律司他们对你用了东西,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现在既然烛龙心不听,那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
飞光在面具下冷冷地笑,说得跟真的似的,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这么会骗人吗?甚至都不惜编造出这一切?
应忧怀的眼睛泛出淡淡猩红,飞光心中警铃大作。
转瞬间,一条无足之龙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飞光想要转身就跑,然而来不及了,一下子,那条巨大的粗壮蛇尾就将飞光高高卷起。
那一瞬间,飞光的内脏隐隐作痛,隐约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全身骨骼与内脏被挤压的感觉。
可是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应忧怀的力道极轻,像是生怕弄坏了什么宝物一般。
这种区别,让飞光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他好像,很怕弄伤我一样。
很快,飞光就停止了挣扎,他做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嗤啦——”
飞光的手掌划过自己的肩头,撕裂黑衣,也划破了下面的皮肤。
血涌出来,混着雨水流下。
他下手很重,连自己似乎也因这伤口的疼痛和暴露而僵了半瞬。
应忧怀转头,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愣住了。
“放开我。”飞光道,“你不是说认识我吗?那就放下我,不然,即使我杀不了你,也有千万种方式自杀。”
应忧怀犹豫了一瞬,只得放下飞光。
然而飞光没有逃跑,也没有去捂伤口,反而像是被这疼痛刺激,攻击骤然变得更加疯狂,不要命般扑上,短刃直刺应忧怀心窝!
“你还要继续吗?”
“直到我死!”
“那好。”
应忧怀的语气瞬间冷硬起来,他格开短刃,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攥住飞光的手腕,将他狠狠掼向一旁嶙峋的山岩!
“砰!”
飞光撞在岩石上,闷哼一声,面具下似乎溢出血来。
他手中的短刃脱手飞出去,掉进泥泞里。
应忧怀逼近,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滴落,他猩红色的竖瞳在昏暗天光下燃烧,死死盯着那张钉铜面具。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混合着雨声,像砂石摩擦,“认输了吗?”
飞光靠在岩壁上,胸膛急促起伏,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黑沉的眼睛回视。
雨水冲开他脸上的血污,流过面具边缘,渗入那些铜钉与皮肉交接的缝隙。
那一定很疼。
应忧怀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颤抖着,伸向那张面具。
他想把那碍眼的东西轻轻取下来、永远取下来,看得更清楚。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面具的前一刻——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天地,也照亮了飞光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应忧怀身后远处,那一片爆发的雷光!
光与影纵横交错,电光石火间,飞光的身体猛地一震!
不是源于此刻面前应忧怀的威胁,而是源于脑海深处,某个由雷声勾起的画面!
破碎的嘶吼,冰冷的锁链,皮肉分离的剧痛……
无数嘈杂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某种禁锢!
“呃啊——!!!”
飞光抱住头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嚎叫。
那声音里不再是杀手的冰冷,而是只属于一个普通人的无助痛呼,充满了被强行撕裂、强行拼凑的混乱与剧痛。
应忧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到,飞光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伤,不是因为冷,而是痛苦。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翻江倒海,痛苦、迷茫、混乱、还有一丝极微弱、却顽强挣扎着要破土而出的……熟悉的光。
烛龙心!
飞光猛地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穿透了雨幕和十七年的遗忘,死死地钉在了应忧怀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混乱,但不再空洞。
那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对自我探寻。
面具之下,他又哭又笑:“烛龙心?我……是烛龙心?”
然后,在应忧怀几乎要停止呼吸的凝视下,飞光做了一件让他血液都几乎冻结的事。
他抬起那双戴着黑色皮革手套、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手,颤抖着,摸索着,扣住了自己脸上那副钉铜面具的边缘。
他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皮肉里。
“呃……嗬……”
飞光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在纵横交错的雷声山坳之中,这声音显得更为诡异恐怖。
他猛地一扯!
“噗嗤——!”
那是令人牙酸的声音,任何听到这声音的人都会感觉到一阵疼痛。
不是面具脱落,而是钉入皮肉的铜钉,被硬生生从血肉中拔出!
一颗。两颗。三颗……
“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