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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纱色泽……过于炫目跳跃。”
  她将那流光溢彩的鲛绡纱展开些许,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明晃晃的嫌弃:
  “大红大紫,拼接驳杂,有失稳重端方之气。” 总结陈词:“浮华太过,难登大雅之堂。”
  “噗……”唐晓宁这次没忍住,赶紧用帕子掩住嘴咳嗽了两声,才把笑意压下去。
  但她还是同样严肃地点头:
  “对对对,明华眼光真好!
  这颜色是太花哨了些,穿出去怕是要晃花了人眼。
  福伯,收库房!”
  周文远看着自己精挑细选的宝贝再次被打入“冷宫”,看向李明华的眼神已经不是哀怨,而是带着一丝控诉。
  再后来,是一盒包装精美、香气馥郁的海外香粉。
  李明华隔着盒子闻了闻,便蹙眉退后半步:
  “香气过于浓烈甜腻,几近刺鼻,”她用手背在鼻前轻轻扇了扇,仿佛驱散那无形的香雾,“此等气味,极易招惹蜂蝶虫蚁,徒增烦扰,有害无益。”
  结论干脆利落:“不宜近身。”
  “明华说得太对了!”唐晓宁立刻接口,一脸“深以为然”,“这香味也太冲了!万一引来蜜蜂蛰了人可怎么好?福伯,收……”
  “库房!”周文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替她说了出来,一脸悲愤地拂袖而去。
  小翠在一旁悄悄对唐晓宁竖了个大拇指,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54章 正宫底气
  这日午后,暑气稍退。
  两人在府中荷花池畔的凉亭里纳凉。
  凉风习习,送来阵阵荷叶的清香。
  唐晓宁一时心血来潮,非要给李明华画一幅肖像。
  “别动别动!就靠着这根柱子,抱着你的剑!”唐晓宁拿着炭笔,对着抱剑斜倚在朱漆廊柱旁的李明华兴奋地比划着。
  “对!就是这个姿势!微微侧一点脸……特别好!特别有江湖侠女的凛然风范!”
  李明华依言保持着那个姿势,身体线条流畅而挺拔,剑鞘在臂弯里泛着冷硬的光泽。
  只是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和纵容。
  她并没有看亭外的荷花,那双深邃的眼眸始终落在几尺外、正趴在石桌上埋头作画的唐晓宁身上。
  看她时而蹙起秀气的眉头,咬着笔杆冥思苦想;
  时而又像是捕捉到什么神韵,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傻乎乎的笑意;
  时而又飞快地在粗糙的纸面上涂抹几笔……
  李明华只觉得,眼前人专注的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够,比她摆出的任何姿势都要灵动可爱百倍。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引着一位穿着体面、举止恭敬的中年管事穿过了月洞门,快步来到凉亭外。
  “小姐,李姑娘,”管事躬身行礼,双手捧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和一封用火漆封缄的信函。
  “京城表少爷府上的管事刚到了,奉表少爷之命,特意给小姐送来了中秋节的额外节礼。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平稳,“表少爷亲笔书信一封。”
  他将礼盒和信恭敬地递上。
  又来了!
  李明华倚着廊柱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挺直了些,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原本落在唐晓宁身上的温柔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电,精准地锁定在那封火漆封口的信上,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又是那个表哥!这次还附带了亲笔信?
  唐晓宁放下炭笔,从专注的绘画状态中抽离出来,接过礼盒和信,表情有些意外:
  “表哥也太客气了,节礼不是前些日子才送过一份大的吗?”她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利落地用小银刀划开了信封的火漆,抽出信纸展开。
  凉亭里一时间只剩下池畔的蝉鸣和风吹荷叶的沙沙声。
  李明华的目光紧紧胶着在唐晓宁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只见唐晓宁的目光快速扫过信纸,脸上先是浮现出惊讶,随即那惊讶又迅速被一种忍俊不禁的好笑神情取代。
  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甚至轻轻“噗嗤”了一声。
  “怎么了?”李明华忍不住出声问道,声音比平时略快了一分,带着一丝急切探询的味道。
  唐晓宁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随手将信纸递给李明华:
  “喏,你自己看吧,我表哥他呀……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脑子一热就做决定。”
  她的语气带着点熟稔的无奈,听不出多少困扰。
  李明华立刻上前一步,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笺。
  她快速掠过那些工整的字迹,信的大意是:
  表哥即将调任至邻省担任要职,赴任途中会路过此地,打算顺道停留一两日,一来探望姑母,二来看看许久不见的表妹。
  信末一行,墨迹似乎格外清晰:“……另,代问那位武艺高强的李姑娘安好。”
  他要亲自来了?那个表哥,要登门了?还特意问候她?
  李明华放下信纸,指腹无意识地在那行“代问李姑娘安好”上摩挲了一下,留下一点细微的汗渍。
  她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无波,眼神却锐利得想要穿透信纸看清背后的人:“他……要亲自来?”
  短短四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是啊,”唐晓宁毫无所觉,甚至语气里还带着点对久别重逢的淡淡期待。
  她重新拿起炭笔,对着画纸想了想,又添了几笔,随口道:
  “说起来,自从他们家搬去京城,我都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长变了没有。”
  她兴致勃勃地抬起头,笑容明媚:“明华,等他来了,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呀!你俩肯定能聊得来!”
  介绍认识?聊得来?
  李明华看着唐晓宁那副全无心防、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见到远方表哥的纯粹模样,只觉得心里那股熟悉的酸涩又开始汹涌地翻腾、上涌,堵在胸口,闷得她有些呼吸不畅。
  她还记得那些礼物,记得信中那特意提及的“问候”。
  这位表哥,绝对不只是“亲戚”那么简单!
  她薄薄的唇瓣用力抿成了一条直线,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拒绝或质问死死压了回去。
  最终,她只是沉默地将那封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信纸轻轻放回石桌上,目光沉沉地投向亭外随风摇曳的荷叶,没有再说话。
  唯有那抱着剑的手臂,似乎收得更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带着强烈领地意识的“寒气”,悄然在李明华周身弥漫开来。
  接下来的半天,李明华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练剑时招式僵硬,吃饭时也沉默寡言。
  唐晓宁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晚上,她抱着枕头,熟门熟路地摸到李明华房间,挤上她的床,美其名曰“探讨剑法心得”。
  然后戳了戳背对着她、假装睡着的人。
  “喂,明华,你睡着啦?”
  “……嗯。”
  “骗人,你呼吸声都不对。”唐晓宁钻进她被子里,从后面抱住她精瘦的腰身,把脸贴在她温热的背上,“你是不是……又在偷偷吃味?”
  李明华身体一僵,没有否认。
  唐晓宁叹了口气,把她扳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那双闪烁着别扭和不安的眼睛,认真地说:“明华,你看着我。”
  李明华依言看着她。
  “我,唐晓宁,”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喜欢你,李明华。只喜欢你,听懂了吗?”
  李明华的心猛地一跳,黑暗中,脸颊发烫。
  “我表哥,他只是亲戚,很多年才见一次面。
  周文远,我更是一直把他当哥哥,从来没动过别的心思。”
  唐晓宁继续解释,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你,更不可能有。你明白吗?”
  李明华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心头那点因不安而生的酸涩,被冲散了些。
  她伸出手,将唐晓宁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我明白。”
  只是明白归明白,可一想到那个素未谋面、却送了无数礼物、即将登门拜访的表哥,她还是觉得……有点碍眼。
  唐晓宁感受着她怀抱的力度,知道她听进去了,心里甜甜的。
  她仰起头,在李明华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笑嘻嘻地说:
  “所以呀,我的李女侠,把心放回肚子里!
  你现在可是有‘名分’的人!要拿出正宫的底气来!
  到时候见我表哥,可得表现得大方一点,不能给我丢脸,知道不?”
  “正宫?”李明华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就是……最重要的那个意思!”唐晓宁胡乱解释着,又打了个哈欠,“好啦好啦,睡觉睡觉,明天还要给你画像呢……”
  她嘟囔着,在李明华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便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